屠菊紅
我和父親一起旅游,到中午時分,我們來到山間小鎮,走進一家小食品店。
我買好了快餐,和父親一起端著盤子找桌子。靠窗的桌子前只坐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打扮得很利索,正抱著孩子吃東西。
我走過去問:“我們可以坐這兒嗎?” 她微笑著點點頭。
我們坐下吃起飯,旁邊那位母親在喂她的孩子吃飯。那個小孩子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大約一歲多,非常可愛,張大嘴巴等著媽媽的勺子。
我忽然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啊,是那個母親的動作:她把孩子放在右腿上,雙手抱著,然后用嘴咬著勺子的一端,很熟練地低頭在她的盤子里舀菜、撥拉、再喂到孩子的嘴里。我以為她在逗孩子玩,但她那麻利的動作,告訴我有別的原因,可她的雙手好像沒有問題啊!
我們慢慢攀談起來,她問我們從哪兒來,去哪兒玩。正聊著,我吃驚地發現,那個孩子沒有小手!對,只有兩只手臂。我偷偷地拉了拉父親的衣角。
她馬上感覺到了,繼續喂著孩子,語調平靜地說:“那是個意外。”
她沒有解釋發生了什么意外,我們也不好問。反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孩子送到醫院后就被截肢了,左右手全沒有了。
她說,孩子的爸爸已經離開了家鄉,去浙江打工,為的是趕快攢錢,為孩子裝一雙“世界上最好的假手”。
“我們要世界上最好的。”她又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這時,我提出心中的疑惑:“那么,你為什么要用嘴喂孩子吃飯呢?”
她解釋道:“孩子失去雙手時,年紀還小不記事。他不知道將來要面臨怎樣的痛苦,但是他這一輩子注定了要用假肢,要用嘴和雙腳來代替自己的雙手。我是他媽媽,我不能讓他現在就感到痛苦。我要讓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樣開心。”
“所以,我要讓他知道,媽媽也是用嘴做事的。開始我不習慣,慢慢地我就會了。你知道嗎?孩子天天跟我在一起,看著我,很會模仿的,學得比我還快。他可以用嘴做好多好多的事了。所以,只要在孩子面前,我就盡量用嘴做事。”她那自豪的表情,就好像其他的母親在夸獎自己的孩子考了第一名。
她一面說著,一面開始收拾。我看著她熟練地用兩手抱著孩子,輕輕地放進一個小車里,然后用嘴收拾著桌子,把一些雜物放進一個開口的包里,用牙咬住帶子,再一甩,把頭順勢一鉆,包就到了肩上。
她對孩子說:“和爺爺、阿姨說拜拜。”孩子就搖晃著小腦袋,咿呀著說:“拜拜。”她繼續和孩子說著話,轉身出了店門。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