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風（二首）

費 城

一路南風

南風的手，掀動舊居的木門

月光照亮所有的水，在菖蒲的寧綠里

穿羊皮短褂的牧羊人

蒼老的目光輕撫草場舊日的柵欄

一棵小草，把今秋的淚嵌進石頭

于星光初露時，沿葉脈的河流

遁入一首小詩最隱秘的部分

一路南風，將內心的陰霾驅散

黃昏來臨時，暮靄吹暗了樹林

風，揚起我們的衣衫

揚起眼睛里細碎的瀲跡

夜行人，誤把螢蟲當成遠方的燈

陰郁從土地周圍聚攏

五谷豐登的夜晚，稻垛堆到天上

在母親日漸渾濁的目光里

一個人的嘆息，是如此微不足道

懷念秋天

等我回過身來懷念秋天，秋天遠了

村前灌木深深，只有一個人知道

只有一個婦人枕著干枯的稻穗睡著了

這個倦怠的女人，是我的母親

水上的燕子，這些飛翔中的花翎

被最后一場秋雨澆滅

那些芳香的種子早已顆粒歸倉

只有艱難的母親枕著芳香的谷物入夢

想起秋天，我就想起母親

那個頭纏白布，神情倦怠的女人

仿佛入冬以后的心情也在季節里結冰

仿佛干裂的冬天還不夠疼痛

東風裹著土地這副老骨頭入睡

沉默的鄉村，一定有更沉默的母親

一定有枯黃的稻垛裹著煨熟的黃玉米

在昏暗的爐灶中握緊心中的隱痛

灶膛邊，誰的老父親抱著酒壇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