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不如懷念

張娟

第一次與《德克薩斯的巴黎》相遇還是在初中的時候，當時只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影片中所傳達出的無法言語的悲傷。時隔許多年，每次再回味這部電影，都會從變換的影像中體味出不同的感受。這大概就是老電影的獨特魅力吧。

我愛你，某年某月某日

在略顯沉悶和壓抑的音樂中，影片的影像徐徐展開。一個頹廢的中年男子在德州沙漠中無力地前行，而這場莫名的“自我放逐”隨著男主人公的昏迷而結束。弟弟的到來讓查韋斯與久隔多時的現實生活再次碰觸到了一起。迷茫、困惑、麻木……寫滿了查韋斯的臉，沒有人知道他流浪的原因，也沒有人讀懂他的心事。于是，我們的心情就如查韋斯的弟弟一樣焦急、不耐煩，我們急于想知道一個真正的答案。終于，沉默不語的查韋斯在“德州，巴黎”的牌子前說了第一句話。故事里的端倪也在此時漸漸顯現了出來。

查韋斯的負罪感郁結于人的心中久久無法散去。而這一半的罪惡感來源于查韋斯與前妻簡的愛情。頹廢、消沉的查韋斯在弟弟的家中觀看著昔日的影像，錄像中的畫面是溫馨、甜蜜的。回到現實之中來，孤身一人“消失”多年的查韋斯與錄像中的那個開心的自己判若兩人。所有的美好都隨著查韋斯與簡的感情破裂而消失殆盡。過往的濃情蜜意反而無限放大，此時此刻當事人的感情是異常悲傷和無助的。可變了質的感情就像是無法倒轉的時間一樣，縱使我們用盡全力，也無法拼湊出最初那澄凈、絢麗的模樣。

直到查韋斯帶著自己的兒子亨特找到了簡，他們的愛情故事才得以完整地敘述了出來。而將簡和自己的愛情故事慢慢講出的，正是查韋斯本人。應該說，《德克薩斯的巴黎》的后半段的情境是這部電影的精髓所在。在彼此隔離的兩個空間中，簡和查韋斯重逢了，簡在查韋斯的視線中展現著專屬于紅塵中的美麗。簡看不到鏡子對面的視界，這足以成為讓查韋斯心安理得坐下來與簡對話的原因。查韋斯拿起電話筒斷斷續續地重復著：“對不起。”

查韋斯口中的愛情故事在不知實情的簡聽來就像是在聆聽別人的故事。想來，簡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畢竟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在現在的我們感覺是不真切的，特別是當別人用一種近乎平淡的語調回憶起曾經的我們，作為聽眾的你怎會不覺得親切而又遙遠？

簡和查韋斯在個性上有太多相似之處，這讓他們兩個人相互吸引并走到了一起。但查韋斯年少時候的家庭陰影一直揮散不去。母親的可憐形象幾乎成了查韋斯的夢魘。年少美麗的簡讓查韋斯為之癡狂。就像父親對母親的變態般的控制一樣，查韋斯對簡的監控也升級到了每一分、每一秒，步入婚姻的簡在讓人窒息的愛情中渴望一個自由的出口。于是，一次次的逃離，也伴隨著一次次的反抗。警覺的查韋斯在絕望中做出了讓他懺悔不已的事情，同時也傷透了簡的心。

想起，前不久看過的《戀戀書中人》，影片中的愛情太過于夢幻和理想化。女主角露比也是在傷透了心的情境下離開了悶騷的男主角，但故事就在此留下了一個戲劇性的結尾。男主角用打字機寫出了想讓露比忘記所發生的一切的愿望，所以我們隨即就看到了灑滿陽光的午后，男女主人公再次相遇了，女主角甜蜜的笑容告訴我們她已經把一切不開心淡忘殆盡。與此片比起來，《戀戀書中人》的結尾實在太美好。生活總是殘酷的，因而查韋斯也在片中用一個個落寞的眼神兒告訴我們，在愛情世界里總是會覆水難收。

可即使再憂傷的愛情電影也能夠超越現實的無奈，有多少人能夠有機會像查韋斯一樣面對自己昔日的戀人傾吐出心中的歉意，更何況是憑借影片中的“我只見你，你不見我”的方式。查韋斯將心里面憋了太久的話講給了簡聽，而簡也背對著查韋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三言兩語，然后就此離開，兩人別無交集，也無盤旋不散的悔恨，這便是最好的別離。

在路上，若即若離的父子情誼

《德克薩斯的巴黎》的審美多樣性還在于，本片可以看成一部涉及公路題材的親情影片。其中，尤為凸顯的是查韋斯與兒子的父子情誼。穿插在影片開頭的那一段漫長的公路行車鏡頭，除了起到了渲染后半部分內容的作用，也從側面刻畫出了查韋斯與弟弟疏遠的感情。家庭的變故和境遇的不同，讓這兩個兄弟無法坐下來心貼心地交流。而當查韋斯見到兒子亨特的時候，亨特故意地回避，也在查韋斯的意料之內。在兒子的成長過程中，查韋斯的缺席顯然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的典型表現。但我們在影片中，依然可以看到查韋斯很想補償對兒子的虧欠。但查韋斯卻不知如何去彌補，直到在尋找簡的提議上，父子兩個達成默契。亨特決定跟隨父親離開現在生活的城市，亨特太想見那個躲在角落里關心自己的媽媽了。在路上，亨特在卡車的后座上用對講機和查韋斯輕松地交談著，這也是分離這么久以來，父子之間最純粹的精神溝通。

查韋斯見到簡之后，決定將亨特托付給簡撫養。查維斯深知，自己只能帶給所愛的人傷害。既然愛情已逝，親情也無法圓滿，對于亨特來說或許留在母親身邊是最好的歸宿了。

本片也可以算成一部公路題材電影，晴天，白云，汽車，寬廣的道路，一切都具備了。而查維斯口中反復提及的“德州，巴黎”雖并無一個真實、長久的全貌，卻在查維斯的只言片語中被勾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