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主角

李淳風(fēng)

01. 2012年，上海，白領(lǐng)，野河暢泳。

02. 2011年，上海，飯店小工與電視臺編導(dǎo)。

03.2012年，上海，武漢來的實(shí)習(xí)生。

04.2011年，長沙湘江邊，一塊抽煙、談理想的上海哥們。

05.2012年，上海，大學(xué)同學(xué)結(jié)婚。

06. 2011年，上海，酷愛旅行的大學(xué)生。

07. 2011年，上海，個體戶、準(zhǔn)父親。

08. 2012年，上海高校宿舍，研究生。

圖/拉黑（微博@拉黑）

無論是讀霍金還是弗洛伊德，都會讓人感受到一絲戰(zhàn)栗。

前者的思緒不在地球上，不是用“大”去詮釋宇宙，而是用宇宙來詮釋“大”，大到讓人承認(rèn)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從而獲得一種空洞的恐懼。后者研究的是人，說不清大或小，卻仍然令人感覺他的解釋中同樣包含一種恐懼力，尤其是挑燈夜讀，似乎會聽到從心里傳出的一陣毛骨悚然的鬼哭。

我們之所以感受恐懼，是因?yàn)橐恢币詠矶家詾樽约菏侵行模侵髟住Ｈ欢嬲写笠饬x的觀察，總是告訴我們自己什么都不是。這樣的觀察鄙薄感動，無視憤怒，只有冷靜到冰冷。

倘使冰冷地看待人的位置，那么喜怒哀樂就變得完全不重要。拍下來的照片，不需要表情，不需要動作，乃至不需要露臉，進(jìn)而不需要顏色。只需要一個人，一個環(huán)境，然后把人僵硬地?cái)[在環(huán)境里。

談不上什么主題，如果真的需要一個，那大概就是“人被裝在哪里”—自然，房屋，睡袋，車輛，泥坑，垃圾堆，電話亭，鋼筋叢林；還有疾病，貧窮，掙扎，體制和“人生階段”。

無論如何，我們不是主角。環(huán)境才是，束縛才是，那些讓你追尋同時讓你迷失的東西才是，那些追尋到了之后只能感覺到短暫的快樂然后一切如舊的東西才是。無論人生最后創(chuàng)造了什么樣的精神后果，我們都是被指使的，被牽引的。

佛，動輒說三千大千，說恒河沙數(shù)。他要讓人看得開，就要展示裝著我們的那個空間的大，大到足以讓人的煩惱乃至人本身，等于零。五蘊(yùn)皆空。

人所運(yùn)用去獲得愉悅或者解脫煩惱的東西，如鋼鐵、水泥、服裝和技術(shù)，在這組畫面里是最讓人窒息的東西，是這些材料讓生命徹底喪失了開闊度。攝影師用鏡頭翻出了華美的雀金裘里子的破敗，蟲虱成群。悲哀的是，他告訴了我們生活的真相，同時揭示我們其實(shí)醉心其中。

這讓人想念盧梭。他說，人是生而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這是一句對法國大革命的召喚咒語，但其實(shí)無關(guān)制度，無論多么自由的制度下，人們?nèi)匀慌蠋фi。

其實(shí)盧梭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他坐著時光機(jī)回到過去，描繪了一個天真無邪的蒙昧?xí)r代。世界越是“進(jìn)步”，盧梭的自然狀態(tài)就越美麗。那個時候，人是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