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骨頭

愷蒂

虹影的先生亞當·威廉姆斯（Adam Williams）有個古雅的中文名字，叫韋藹德。巧的是，我與虹影是多年的朋友，而他與我先生是老相識。幾年前的一個冬日，亞當從北京到上海來出差，約我們吃飯，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在四季酒店的電梯邊聽他高唱“如果沒有你，日子怎么過”，覺得他像個可愛的大男孩。

上甜點時，亞當拿出三本又厚又重的小說，說起他的寫作終有成果。“哇！”這是我先生當時的第一反應。因為亞當是怡和洋行在中國的總代表，商務繁忙，他又喜歡探險，居然還能擠出時間寫出三部巨著，每本六七百頁，兩年一本連著出版，是相當值得“哇”的。

那三本磚頭書是亞當的中國三部曲，寫的是一個家族三代人在中國百年的故事。第一部 《天樂院》（Palace of Heavenly Pleasure），出版于2003年，故事的大環境是義和團時期的中國；第二部《帝王骨》（The Emperors Bones）出版于2005年，故事講到了女兒一輩，時間到了20世紀20年代軍閥混戰的年代；第三部《龍之尾》（The Dragons Tail）出版于2007年，是孫輩的故事，從上世紀40年代末的中國一直寫到1990年。最近，三部曲的第二部在中國出版，中文書名為《乾隆的骨頭》。

亞當對中國歷史感興趣，因為他的家族與中國淵源很深。在《天樂院》的后記中，他寫到他的曾祖父是一位蘇格蘭醫生，在中國行醫。當年義和團從南門進入長春，曾祖父從北門逃走。如果當年曾祖父沒能逃脫的話，那么也就不可能有他的家族和他自己。從那之后，他們家族總有成員在中國，或是醫生，或在鐵路上工作，或是商人。他的祖母出生在長春，媽媽出生在秦皇島，亞當是他們家族在中國生活的第四代人。他出生在香港，父親曾在遠東貿易公司任職，也曾擔任香港賽馬會主席，所以亞當是典型的香港“大班”的后代。亞當10歲時去日本，之后回英國接受教育，但中國情結不斷，畢業后回香港工作，在《南華早報》當記者，1985年開始，受聘于古老的怡和洋行，就定居在北京了。雖然一直在商界供職，亞當的父親就有當作家的志愿，亞當自幼熱愛閱讀，特別鐘情歷史小說，所以，寫作的欲望也一直在他的骨子里。

亞當的中國三部曲，應該被定義為“浪漫歷史小說”，兼具間諜故事、歷史小說、羅曼史的色彩，主人公命運的跌宕起伏佐以各種年代的歷史事件。在這三部曲中，亞當或是給了主人公他祖輩的名字，或是在他們身上注入他祖輩的興趣愛好、生活花絮及冒險經歷，但他說這三部曲并不是他自己家族本身的故事。 在《乾隆的骨頭》的后記中，亞當說小時候，在香港生活時，每次淘氣，母親就會用一句話來嚇唬他：“當心張作霖來抓你。”因為母親兒時那位滿洲的奶媽就經常這樣來嚇唬她。這本書中的人物和情節，大多來自他母親及教母給他講的故事，以及她們上個世紀20年代在中國北方的經歷。

《乾隆的骨頭》中的女主角凱瑟琳（這是亞當祖母的名字）在一戰中就在東線戰場上擔任過護士，親眼目睹俄國大革命。后來回牛津讀大學，大學畢業后前往中國尋找生父，寄居在母親的老朋友艾頓家，不自覺地卷入了艾頓家兩兄弟的三角戀中。后來她走上北伐的戰場，成為一名戰地護士。小說的另一條線索是凱瑟琳在牛津時的同學俞馥夔，她是一位年輕的革命者，共產國際的秘密間諜，為了獲取情報，她嫁給了軍閥孫傳芳手下的反間諜頭目，從此與敵共眠，無數次的出賣與被出賣后，她發現愛才是最真。書中有各色人物，包括北洋軍閥、蘇聯顧問、日本間諜、共產主義者、傳教士等等；歷史事件涉及國共第一次合作、北伐、清黨、上海四一二事變、張作霖遇刺等。書名取自于1928年孫殿英挖了乾隆的骨頭之事。

不知為何出版社選擇先翻譯出版亞當中國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但不管原因如何，期待著其他兩部也能夠早日出版，讓中國三部曲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