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凱
英國在法國大革命前后涌現的不同思想理論派別間的交鋒,為后人留下了很多啟示。其中,這些理論交鋒在人口和生育政策方面的啟示,對當下中國尤為珍貴。
根據加拿大政治學者大衛·麥克納利的研究,保守派的理論家柏克的《法國革命論》,實際上在當時的反激進話語的立論中是比較無效的。這不僅因為推崇有限君主權的輝格黨和英國“光榮革命”的血脈聯系,導致了輝格黨和柏克在論爭初期的立場分離,而且柏克向來所帶有的對下層民眾的詆毀和嘲弄色彩的語言,更反過來從言論上武裝了英國平民激進派中的理論家。但是,馬爾薩斯的 《人口原則》橫空出世,以人口過度增長和貧窮之間關系的“自然法則”,挑戰了激進派理論中的最基本的人權原則,最終迫使激進派的論爭走向政治經濟學批判。
英國政治理論家潘恩在1791年和1792年所發表的《人權論》的兩部分,可謂法國大革命前后英國激進派的泰斗之作,尤其是他在1792年發表的《人權論》的第二部分,轟動一時。在《人權論》的第二部分,潘恩論述了人必須獲得生活必需品的生存權是基本人權,將人權做了歷史性的擴充定義。而按照英國的貧困救助法規的傳統,這一生存人權是要由國家的公共財政來保障的。柏克的《法國革命論》絲毫沒能夠動搖潘恩的《人權論》,但是馬爾薩斯的《人口原則》卻引發了這樣的問題—若貧困是由于人口相對于糧食生產、可用土地和自然環境的過度增長導致的,或者若貧困是由超越個人和公共撫養能力的生育行為造成的,那么必須獲得生活必需品的生存權這一人權,是否還能存在或者成立?馬爾薩斯的論述是相當殘酷的,但是結合現實,會發現他的許多論述又相當有力—馬爾薩斯認定,人口過度增長的惡果基本都仍然要被社會下層所承擔,而超越或者不具備撫養能力的生育行為,是違反“自然法則”的。
雖然馬爾薩斯的立場是真正反(英國)傳統的,但他的邏輯實際上也意味著,人必須獲得生活必需品的生存權,要和適當的人口生育政策在一起,才能成立;被生育出的孩子,并不會因為是父母犯錯而被違反“自然法則”的惡果赦免,獲得必須被保障的生存權。
馬爾薩斯反對在事實上呼應了生存權的窮困救濟,因為他認為這會增加違反自然法則的不具備撫養能力的生育行為,進一步導致社會貧困。雖然馬爾薩斯的立場是真正反(英國)傳統的,但他的邏輯實際上也意味著,人必須獲得生活必需品的生存權,要和適當的人口生育政策在一起,才能成立;被生育出的孩子,并不會因為是父母犯錯而被違反“自然法則”的惡果赦免,獲得必須被保障的生存權。正因為馬爾薩斯的 《人口原則》作為政治經濟學經典而傳播,并且其論述有力地削弱了英國激進派的人權理論,英國和法國大革命有關的理論交鋒后來也走向了政治經濟學理論交鋒,這也就是后來馬克思所走的道路。
從法國大革命時期的英國論戰回到中國當下,我們也可以說,若干年來真正維護了中國人生存權的一個最重要政策,恰恰就是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這一政策的某些施行程序是可以再優化完善,但結合中國的人均占地仍然過低和農業勞動力仍然嚴重過剩的情況,目前的計劃生育政策應該堅持不放松。英國在1900年的全盛時期,就只有10%的人口在從事農業,今天在臺灣地區和韓國,這一比例只有5%到6%左右。中國要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即便把農業從業人口降到10%,也還要多年。歷史上英國能率先在全球進入工業化現代化階段,正是由于人口數量大幅降低造成的人均占地的大幅增長和勞動力的相對短缺和價格上漲,迫使工業技術革命在利益驅動下結合煤炭能源等其他條件而最早實現。而完整的人權保障和受雇傭階層的團結的力量,也是在勞動力供給相對緊張、勞動價值上漲的環境中獲得突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