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寶

王全寶

浙江五人疑似冤案調查

相隔17年，一個新的供述和涉案指紋核對，使一起涉及五人的案件有望得以復查。他們到底有罪，還是無罪，司法部門尚未給出權威定論。但毫無疑問，在新年伊始，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布將對這起陳年案件立案復查，給予了他們新的希望

幾天來，各地媒體記者不斷涌向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浙江高院”），以期采訪正在復查的一起案件。

這是繼“吳英案”之后，媒體將目光再次聚焦到浙江高院。吊詭的是，該事件竟緣起一條微博的曝料。

1月19日凌晨3點，在微博上實名認證的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何兵發布消息：“有人曝料，杭州蕭山，1995年一起搶劫殺人案，當時5名犯罪嫌疑人被判死緩。一年前，現場血指紋對上另一人。現此人已抓獲并交代，由市刑支辦此案。當局在做工作，網上無任何此案鏈接，可能想捂。5人已坐監十17年，從青年到中年，比佘（祥林）和趙（作海）冤多了！現在內部是以紀律形式嚴格保密。求證。”

沒等有人去證實，浙江高院當晚就在自己的官方網站發布了“對陳建陽等人搶劫、盜竊案立案復查”的消息。

經《中國新聞周刊》核實，何兵微博中提到的搶劫殺人案，不過是這5人當年涉及的案件之一。當年對這5人的審判中，還涉及另一起命案。

“該案件復查需要一段時間，因此沒有立即對外公布，不存在‘捂的現象。”1月22日，浙江高院新聞發言人唐學兵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嫌疑人供述陳年命案，卻發現已結案

1月19日晚，浙江高院發布消息說，2012年，公安部門在偵查其他案件中發現1995年3月20日搶劫出租車司機案件的線索，認為可能對上述案件的判決有影響。2012年12月31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向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報告此事。

知情人向《中國新聞周刊》透露，2012年12月初，杭州市蕭山區公安分局在偵查一起案件過程中，抓獲一名犯罪嫌疑人。據其供述，1995年3月20日曾搶劫過一出租車司機。然而，公安機關根據該犯罪嫌疑人供述核實上述搶劫出租車司機案件時，卻發現該案早已結案。

“公安系統內部很快啟動核查程序，通過血指紋比對，認定該犯罪嫌疑人才是1995年3月20日搶劫出租車司機案件的當事人。”上述知情人透露，目前該犯罪嫌疑人已批捕。

根據浙江高院發布的消息，1995年3月20日和8月12日，在蕭山農墾一場16隊四號橋南的機耕路、坎山鎮青風加油站東側路段，分別發生搶劫出租車司機并致出租車司機死亡的事件。經公安機關偵查，認定是蕭山籍陳建陽、田偉冬、王建平、朱又平、田孝平所為。陳建陽、田偉冬還于1995年9月2日盜竊價值1600余元的財物。

杭州市人民檢察院以陳建陽、田偉冬犯搶劫罪、盜竊罪，王建平、朱又平、田孝平犯搶劫罪，向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1997年7月11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分別以搶劫罪判處陳建陽、田偉冬死刑，以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兩罪并罰執行死刑；以搶劫罪分別判處王建平死刑，朱又平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田孝平無期徒刑。

陳建陽、田偉冬、王建平、朱又平提出上訴，田孝平未提出上訴。1997年12月29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改判陳建陽、田偉冬、王建平三人死刑、緩期二年執行，核準朱又平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既然已經證明當年3月20日這起搶劫殺人案并非陳建陽等5人所為，可能會對之前案件判決有一定影響。”上述知情人分析。但他也表示，關于導致這5人被判刑的第二起命案是否會啟動復查和再審，目前尚無法判斷。

隨即，在元旦假期結束后第一天，2013年1月4日，浙江省高院決定對該案立案復查。

唐學兵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浙江高院審判監督庭負責該案的調查核實，目前，已另行組成合議庭正在閱卷，調查核實有關證據，提審陳建陽等人，由于復查剛開始，沒有更多信息可供公布。

據該案一審判決書，擔任本案一審的審判長為傅樟絢，當年任職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法官。

1985年，傅樟絢轉業到浙江省浦江縣團委，1989年調任浦江縣法院工作。1994年，傅樟絢調任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1997年7月，傅樟絢審理了陳建陽等人犯搶劫罪、盜竊罪案件。2002年，傅樟絢升任杭州市余杭區法院院長一職至今。

1月22日，傅樟絢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目前該案所有材料都已轉交浙江高院，所有信息由省高院統一發布，對于當年案件的審理情況，不方便多說。

是“糾錯”而非“平反”

浙江高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透露，當年浙江高院在復核該案件時就存在爭議，審委會在討論該案時，認為證據存在諸多疑點，比如，一審法院移送的材料中，缺少最重要的指紋證據。

“審委會上，當時主管副院長王幼璋曾提出該案證據不充分，案子定不了。當時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宣判無罪；另外就是改判。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終浙江高院對5名被告人中的3人從死刑改判為死刑緩期執行。”上述人士說。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致電現任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黨組副書記、常務副院長王幼璋，至截稿為止，其本人電話始終無人接聽，短信息也沒有回復。

根據公開資料顯示，王幼璋在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分管刑事審判工作已有15年以上，長期從事刑事司法研究和實務。

“這個案件與‘趙作海案‘佘祥林案不同，除3月20日這起搶劫殺人案并非陳建陽等5人所為外，目前尚未有證據排除其他搶劫、盜劫非陳建陽等5人所為，因此，浙江高院是‘糾錯，而非‘平反。”上述浙江高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分析說。

為了解當年公安機關辦理陳建陽等人犯搶劫罪、盜竊罪案件情況，《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輾轉聯系到時任蕭山區公安分局局長方巖義。1995年3月至1997年1月，方巖義在蕭山公安分局任局長。

現已退休的方巖義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對于17年前的案件，他記不清楚了，并稱該案件是由主管刑偵工作副局長負責。

據知情人透露，當時蕭山區公安分局主管刑偵副局長為俞成良，現在已是蕭山區公安分局政委。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多次致電俞成良本人，至截稿為止，其手機始終無人接聽，短信息也不予回復。

對于該案是否有刑訊逼供？現任蕭山區公安分局局長李磊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他調任蕭山分局不久，對此事并不知情。

同樣，現任杭州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鄭賢勝向《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表示，此案目前在省高院復查階段，市一級政法部門沒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