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彼此需要

淡淡淡藍

假期倏忽而過。開學第一天，晚上忘了設鬧鐘，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半了。我一下從床上躍起來，催兒子起床，早餐只有在路邊攤上解決了。

給婆婆打電話：媽，你什么時候才能來？婆婆的聲音立馬高了八度：你要我什么時候來呢？我說：馬上，迅速！你不在，家里亂套了……婆婆呵呵呵樂了：那我收拾收拾馬上來，你別著急啊！掛了電話，我笑了。

第二天，婆婆拎著大包小包，急吼吼地就來了。公公過世后，鄉下就剩下婆婆一個人了。老公和我多次勸她，干脆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相互好有個照應。可是，她畢竟在鄉下生活了一輩子，很多東西都無法輕易割舍。我們只有借著兒子的名義，把最疼愛孫子的婆婆騙到城里小住一段時間。很多時候，看著婆婆一個人寂寞地坐在房間陽臺上，默默地曬著太陽，我知道，那一定是她想家了。

是的，她想家了，想家里的小屋，想菜園里的青菜，想屋邊的溪水，想和公公相依相偎了一輩子的點點滴滴……怎樣才能讓她釋懷？

我不再讓她做家務了，嚴禁她擦地，婆婆有高血壓，身子蹲下來后再起來就會發暈；我把要洗的衣服藏起來，晚上等她睡著了再偷偷地洗；老公也不讓她做飯，只要在家，都會親自下廚……我們以為，這是我們愛她的方式。

可是，她還是不快樂。過了幾天，她說要回家了，我說為什么？是因為我們待你不好嗎？她囁囁嚅嚅地說，就是因為你們待我太好了，我就像是個客人。

我沉默了，為了她的話——“我就是個客人！”是的，什么時候，我們把她當過主人呢？一個在家里可以掌控一日三餐，事事操心，一個離了她，我們的生活就會亂七八糟的主心骨呢？

我開始變懶了，拎出幾件衣服給婆婆：媽，這幾件衣服幫我放洗衣機里洗一下，我要遲到啦。我開始變得好吃了：媽，什么時候你做南瓜餅給我們吃好嗎？饞死了！我開始變得丟三落四了：媽，我前天穿的那件衣服跑哪兒去了？

婆婆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笑容。聽到她和鄉下的二姨在電話里講：我回不來呀，我回來他們怎么辦哦，他們每天早出晚歸，家里那么多事，我得幫他們一點呀……

十一長假，婆婆和老公商量：要不要回鄉下看看？老公為難地說：兒子要上補習班，就不回去了吧？媽，如果你想家的話你回去好了。

婆婆半晌沒有說話。我看看婆婆，問她：媽，你是不是也不想回去？

婆婆委屈地說：我回去，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鄉下晚飯那么早，吃完飯我一個人干嗎呢？我走來走去，就會想起你爸……我住在這里，我們四個人每天在一起，雖然你們忙你們的事，雖然我幫不了你們多少事，可是只要大家都在家里，這心里就踏實……我已經不習慣一個人住鄉下了……

婆婆的眼角，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我的心驀地一酸，但旋即又像有一朵山花嘩啦啦地開放。我知道，婆婆心里那塊孤獨的堅冰已漸漸融化。

其實，我們一直彼此需要。這需要讓我們永遠溫暖地生活在一起。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