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者上鉤

倪西贇

臨潭有魚，臨潭有大魚！

一日，釣魚高手五叔，搬來釣魚家當，臨潭下鉤。無獲。

第二日，五叔下鉤，等到夕陽西下，僅得小魚小蝦。五叔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愿者上鉤。”

第三日，五叔剛下鉤，只見水底有泡泡冒上來，五叔竊喜：大魚來也。泡泡圍著釣竿轉來轉去，卻不靠近。五叔緩神提鉤：嘿！魚餌沒了，這大魚真狡猾！

五叔再下鉤。不久，魚漂微微晃動，五叔知道大魚在試探。五叔不急。一而再，再而三，五叔突然使勁提竿，很沉；再使勁，一根枯枝被魚鉤拽出水面。五叔樂了，這大魚真逗。

五叔換了有五個鉤的魚鉤，是五叔自制的，五叔曾用這只鉤，戰果輝煌。

良久，水面沒有動靜。五叔估摸著大魚不會這么快回頭，點上一支煙。五叔吞云吐霧之間，感覺釣竿向下一沉，五叔以為是大魚，果斷甩竿。“啪”，一樣東西摔在岸上。五叔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沉水的死山雞掛在鉤上。由于用力過猛，五個鉤直了，五叔哎呀呀直喊心疼。

這大魚也太有智慧了吧？不，這不是大魚，是怪魚！

第四日，五叔又去臨潭。此時，只見大魚在潭底翻滾，頓時攪起一潭渾水。人都是渾水摸魚，而魚主動攪起渾水，真是前所未聞。

五叔幾次提竿，甩竿，都空空如也。原來，大魚利用渾水巧妙食餌。

五叔氣急敗壞，卻無計可施。他突然發現，那條大魚，或許是高興過頭，或許它也在渾水里迷失了方向，竟在五叔對面的淺水區擱淺了，正張著大嘴，不停拍著尾巴。

釣不到，可以逮啊。五叔禁不住心動，但沒有身動，因為這條大魚狡猾得超乎尋常。

五叔先扔了一顆石子過去試探，大魚好像非常驚慌，本來是向深潭方向游，卻不想又向潭邊淺處一躥。頓時，大魚整個身子露出水面。五叔一看，嗬，大魚魚身淺灰，魚肚泛白，足足有幾十斤重！

五叔欠欠身子，仍未站起來。因為大魚離潭很近，只要掉頭一躍，五叔定會白忙活。

五叔心想，等這條魚跳累了，就過去白白撿了。五叔穩穩當當坐下，像看小丑表演一樣看大魚翻跳。一會兒，大魚卻不跳了，好像在保存體力，又像在休整。

這回該五叔坐不住了，他摸起石塊扔過去，制造動靜，讓大魚跳。大魚又使勁翻跳起來，卻不想用力過猛，身子一下插在低垂在潭邊的鋒利的枝杈上。大魚疼痛得不停地翻跳，暗紅的血染紅了它的身子。一會兒，大魚不動了。

五叔走過去，見到那條大魚，正張著大嘴，用鰓拼命呼吸，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五叔伸雙手過去，想把大魚抱在懷里。沒想到，大魚突然騰空而起，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箭般向深潭躍去。

五叔一個不留神，腳下又一滑，身子懸空，“撲通”一聲跌落到深潭中。好在五叔會游泳，否則便會命喪潭中。

五叔狼狽上岸，坐在潭邊良久，不禁感慨：大魚看似笨拙的動作，其實是一步步引我上鉤。看上去是我在釣魚，其實是大魚在釣我。

釣魚，魚因貪欲食餌，往往上鉤；生活中，人貪魚或欲者，往往會跌倒，甚至會喪命。人與魚，在欲望面前，何其相似？

（馮國偉摘自《生活新報》2012年11月8日 圖/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