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改寫未來

陳旭

火車輕輕搖晃，搖著疲憊的遠行者進入夢鄉。靜坐窗邊的我，在火車行進的節奏里等待著天亮。天亮后，車上的夢中人將醒來，而我也將抵達一座新的城市，那里有我的大學。對了，我的名字叫改寫未來。

今夜，我和家鄉的昨天道別，和新城的清晨問好。我不喜歡晚上的火車，因為沿途的風景都淹沒在了黑暗的空氣里，看不見朦朧的美麗，也聽不見搖曳的風聲。

風景不在窗外，在我的腦海。那一幕幕未曾褪色的回憶剪影和一張張滿懷憧憬的未來藍圖，令我激動得無法入眠。我至今還感覺高中未曾遠去，忘不了六月的那個下午，當最后一堂考試結束后，我再也按捺不住，第一個沖出考場。清新涼爽的風拂面而來，揚起我身邊的落葉，我情不自禁地想追趕這淘氣的風，可擁擠的人群迅速淹沒了我。人群是一堵令人窒息的墻，它徹底控制了我的腳步。這時，有人踩了我一腳，疼痛讓我血液沸騰，我多么想撕心裂肺地喊出聲來，卻發現自己早已聲嘶力竭。人群終于帶我擠出了狹窄的校門，我開始瘋狂地和風賽跑。我重生了，萬歲。

至今，我還記得自己雙手顫抖地打開電腦對答案的萬般心情：數學答案是驚奇的，語文答案是哀怨的，英語答案是喜悅的，文綜答案是心慟的。之后，我無精打采地趴在電腦前，嘆服上蒼太過“公平”，嘆服能量守恒定律，還有老子的福禍相依。長達三個月的假期一直奏著一首名為等待的歌，等待成績、等待錄取、等待開學，它時而歡快刺激，時而低沉遲緩。如今看來，等待是美的，其中隱藏著數不盡的可能；焦急難耐的心情也是美的，人生難得有幾回這樣的心情。在等待的歌里，我一頁頁地翻著覃彪喜寫的《讀大學，究竟讀什么》，多么期待知道關于象牙塔里的全部秘密；在等待的歌里，我夢見了我的高考分數，居然和現實的一模一樣，就連家人也覺得不可思議；在等待的歌里，我把自己的網名換成了“改寫未來”。

如今大三的我常常會夢見曾經的自己，那個在風中奔跑的少年。于是，我在今天的夢醒時分寫下這樣一首簡單的詩：“夢是一架時光機/等你輕閉雙眼/漸漸對現實世界忘乎所以時/夢成了一個小孩子/你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的小時候/他笑著拉著你的手向著過去奔跑/你迷惑地望著他純凈的眸/后來你不見了/故事里只有那個小孩子/你眼睜睜地看著他/看著他做了你絕不會做的事/你醒來的時候還在懷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你”。我常常會懷疑那個在風中奔跑的少年是不是真正的我，而高中的種種都已化成了風中的往事，它們被吹散到了天涯海角，又在某些時候像七巧板一樣重新拼湊得那么栩栩如生。

火車終于順利抵達，清晨的風飽含熱情地為我揭開了這座城市的面紗，朦朧的新鮮感立刻將我包圍起來。微博上有人感嘆：“高考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如愿以償，而是陰差陽錯。”一群素不相識的天南地北的陌生人注定一起共度四年青春，在生命最繁花似錦的時光里，這并不是陰差陽錯。張愛玲這樣寫過相遇：“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

后來我相信，生命里的一切相遇都是值得感激的，就像當年主動為我拿行李的學姐，還有在新生QQ群里為我答疑解惑的那位老鄉，他以自己的經驗教訓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很多陌生人走進我的世界，我還來不及說聲感謝，他們就不見了蹤影。

軍訓那段日子陰云密布，大雨紛紛。后來，我們成了學長學姐以后，只要新生軍訓期間下過一場雨，我們都會笑著說，學長學姐多濕幾雙鞋不要緊，學弟學妹得不到好的訓練哪行啊。

大一新生的生活是不容易的，對未來的迷茫、對大學生活的失望，偶爾會想家、會犯錯、會走彎路。這也是當時的我。前兩個星期，我深感任重而道遠，努力讓自己找回高三的充實。自由的誘惑使我無法抵擋，時間在身后推著我行走，我拖著懶散的步伐，卻還抱怨時間走得太遲緩。無所事事的時候，我就在宿舍里睡覺，體驗考拉的幸福生活。大學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不逃課的學生不是好學生。我開始拿這句話當逃課的借口，卻不知道這句話作為真理存在的前提。

大二的時候，我遇見了一位恩師。那一年，她改變了我。她教給我們的那首Red River Valley（《紅河谷》），如今我還會不知不覺地唱起。我忘不了她說過，你不向世界靠近，世界怎么會靠近你。她還說過，Open your heart，and the whole world will be in your hands（敞開心扉，掌握世界）。后來我發現，大學里的每一位老師都是恩師，只要我以虛心的姿態去學，總能收獲良多。而真正富有影響力的老師，改變的不僅是學生的知識，更是一種生活態度。

我開始珍惜大學生活的每一天，盡量不失去每一個空氣清新的早晨。我開始意識到健康的寶貴，也慢慢愛上了運動。我會和同學們一起從學校走到江邊的公園，有時候騎自行車去自己未曾走過的地方，或者在溜冰場上自由起舞。我開始在圖書館里尋找自己的歸屬感。很多個周末，我會在圖書館里泡上一杯清茶，捧著一本經典名著，好奇地翻著翻著，然后陷入沉思。我喜歡葉芝的詩：“當你老了，頭發灰白，滿是睡意，在爐火旁打盹，取下這一冊書本，緩緩地讀，夢到你的眼睛曾經，有的那種柔情，和它們的深深影子。”詩意讓我控制不住自己記錄生活的激情，我愛上了文字，我多想年輕的時候送給自己一本書，當我老的時候緩緩地讀。那時候我才明白，大學從來沒有令我失望，令我失望的是我自己，是那個太年輕的自己。因為我知道，自己不能對不起自己的名字—改寫未來。

改寫未來，這也是所有大學生共同的名字。當年，我們經歷了殘酷的高考，背起夢想的行囊，去很遠的地方流浪，正是為了改寫未來。席慕蓉說過：“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我知道，未來的那一頁里是一首空白的詩，等著我們自己去改寫。未來的未來，下一秒永遠都是未知。大學生的未來是躍然紙上的，關于自己的未來，關于我們整個時代的未來。

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改寫未來。

（作者系三峽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