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后窗

最好的選擇

紐約冷到零下12度那天，我們有事必須出門。回到家的時候，感覺全身都冷脆了，好像戳一下就會粉碎。晚飯我煮了一鍋滾燙的青菜湯，終于讓自己恢復了全身的知覺，之后開始舒舒服服地刷微博。然后，我就看到我認識的鄧正來老師死了。

一個月前我們聽說他胃癌晚期的消息。一天前我們收到一個朋友的郵件，說才去上海看了病中的他。中午出門前，我一邊吃自制的麻辣牛肉面一邊跟老公說：等晚上回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或者給他女兒打也行，問一下情況。等到我們晚上回來，他已經死了。那種冷脆了的感覺又回來了，不過是在心里。

死亡是這樣的猝不及防。靈魂升到半空回望肉身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拙劣的玩笑吧，但是玩笑就這樣被死亡凝固于永恒。

我想起了爺爺去世的那天晚上。晚飯時，他跟兩個兒子喝了二兩高粱酒，鎮上自己釀的那種，似乎是1塊6一斤。就著20瓦的臺燈，他小心翼翼地吃了兩條刺很多的鯽魚。一直到我們走時，他還在小心地剔著魚刺，奮力把最后一點魚肉吃干凈。半夜我們接到電話，說他死了。爸爸不相信，說爺爺肯定是暈過去了，讓我和媽媽繼續睡覺，他去看看就回來。

十幾個小時后，我見到了爺爺的尸體，遠遠地擱在一張木板床上，邊上放著一盞盛在粗海碗里的油燈。我的工作就是過一段時間給油燈加點清油。我遠遠地看著他，慶幸自己高度近視，一切都模模糊糊。他的臉看上去和在昏黃的燈下吃鯽魚時并無兩樣。道士們來做法事，有人指揮大家在某個時間點上整齊劃一地哭。我無論如何哭不出來，覺得面前的這一切太虛假滑稽。只有油燈噼里啪啦爆出的火花，還能帶來一點真實感。

如果死亡可以是一種選擇，毫無疑問這將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決定。我是希望死之前兩個小時還在吃一條巴掌大的鯽魚，還是和親人們告別再告別？楊絳在《我們仨》里寫道，她一次次把錢鍾書送去更遠的驛站。“送一程，說一聲再見，又能見到一面。離別拉得長，是增加痛苦還是減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遠，愈怕從此不見。”

在丈夫和女兒先后去世之后，楊絳翻譯了《斐多》。柏拉圖在這本書里討論了死亡和靈魂，他說蘇格拉底臨死前相信，人死后會得到更大的幸福。我相信楊絳是為離開的丈夫和女兒翻譯的這本書。像《我們仨》里寫的，他們還將重聚。她或許不能逃避至愛的死亡，但她能為自己死前的人生，做出最好的選擇。

閱人

黑格爾同學

此黑格爾非彼黑格爾。此黑格爾是位女孩，因為膚色偏暗，經常自嘲是黑girl，音譯之后就成了黑格爾。

黑格爾極聰明，有著與其膚色一樣卓爾不群的智商。在我們赴香江成為同學之前，她已經拿了兩個碩士學位，其中一個還是從荷蘭拿的。在我的印象里，這個遙遠而又陌生的西歐國家好像只有風車、郁金香和良種奶牛，所以我懷疑她的碩士論文一定跟奶牛有關。我們相熟之后，雖然知道不是了，我還是建議她再回去寫一篇關于奶牛的博士論文，題目我都替她想好了，就叫《關于荷蘭奶牛到底是白底黑花還是黑底白花的實證研究》，以解我等心中之惑。但黑格爾卻不聽我的，堅持要在香港接受臺灣教授的折磨。

黑格爾系皖東人士，身材嬌小卻志存高遠，家世同樣讓人嘖嘖稱奇：3歲喪父，有5個姐姐，加上媽媽，家有7朵金花。我常常想，逢年過節的時候，這7朵金花由大到小一字兒排開，該是多么壯觀的場景啊。考慮到國內計劃生育政策的重壓，我想這種壯觀場景的背后必定有一位執著的父親。不過，6朵金花之中總算收獲了黑格爾這朵奇葩，想必足以告慰其父的在天之靈了。

精于學業的黑格爾所向披靡，年紀輕輕就基本實現了姜文在《讓子彈飛》里對其義子的期望：在北洋讀幾年，在西洋讀幾年，再去南洋讀幾年，只是現在還沒來得及去東洋。中國古人講“學而優則仕”，這小妮子最大的愿望則是“學而優則婚”，但遺憾的是，“學而優”的女孩子往往成為人們心目中的第三種人——女博士。

黑格爾是星座愛情學的忠實信徒，對12個星座的特點以及相互匹配關系了如指掌，并且將之奉為愛情圭臬。這種星相學小冊子在剩女多如過江之鯽的香港幾乎泛濫成災，如果有星相學博士學位的話，我想黑格爾應該是博士生導師。她說自己是典型的無可救藥的處女座女孩：一個可悲的完美主義者，而且死不悔改。得知她的生日剛好是處女座的最后一天，朋友安慰她，沒關系，你只是“the last day to be virgin”（最后一天當處女而已），眾人聞聽皆嬉笑。

總之，黑格爾同學情路坎坷，這一路行來荊棘叢生，沒有傷害是不大可能的。難能可貴的是，這從未打敗她對愛情的渴望。特別是在自己即將戴上博士帽子的時候，這種緊迫感更加強烈，再加上家里眾多金花的催促，她承受著學業和感情的雙重壓力。看著她同時奮戰在兩條戰線上，堅持著“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基本原則，我衷心祝愿她兩不誤、雙豐收。

城事

沒什么大不了

“罩杯經濟學”說，女性的胸部大小與經濟景氣成正比。據說，在1920年至1940年的大蕭條時期，英國女性的平均罩杯僅有28A；經濟逐漸好轉的50年代，增至30B；經濟最好的時候，達到36D的巔峰，甚至出現了K罩杯。

不過，近幾年世界經濟疲乏，女性的平均罩杯卻沒有因此下降。這本《大英帝國胸部史》指出，這可能與現在的豐胸業發達有關系。

是啊，經濟下行，豐胸業卻逆勢上揚。這年頭，豐胸廣告鋪天蓋地。新年的星座指引，“逢兇化吉”被植入“豐胸化吉”的廣告。極具視覺沖擊力的廣告牌里，女明星挺胸而立，旁邊一行字：沒什么大不了。還有真人出鏡，現身說法各種悲催人生：女兒不漂亮，老公不愛我，上司不提拔……以前人們還可以說：我是平胸我驕傲，我為國家省布料……但現在的情況是，胸越大，穿得越少。

豐胸的價值觀無孔不入。小外甥看漫畫，里面說到如果和惡魔簽契約，胸部就能變大，小外甥百思不得其解，變大有什么好處？

難怪一個勵志型女友感嘆，世風日下。她總是教訓我們：“不要想著怎樣豐胸，要想怎樣讓胸懷更寬廣！”但以“不平胸何以平天下”為己任的她卻被男友調侃：知道為什么我們擁抱的時候能夠強烈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是因為我們愛太深、心相連？不！是因為你平胸。所以，最近連她都開始做豐胸操。基礎動作是這樣的：3公里熱身，加30次臥推、30次“飛鳥”、30次夾胸……有這種毅力的女人，我相信不管平不平胸都能平天下。

各路專家為豐胸支了很多招。如心理學家就說，乳房保留著女人心理成長的痕跡，其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大腦對它的暗示，所以女人需要每天告訴自己：“我的胸部正變得越來越豐滿。”中醫師則說，要想豐胸，先要補氣、導息，就是做深呼吸。他們推薦多看情色片和恐怖片，因為這時候的呼吸頻率會比平時分別提高22%和30%。

但愛美也有風險。比如，都說木瓜豐胸，專家卻告誡我們，木瓜性涼，必須燉熟，不能生吃，否則胸部會越吃越小。專家還告誡說：“女孩每天喝咖啡若超過3杯，乳房會變小。”他又寫道：“雖然會變小，但不會完全消失。”看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正在喝咖啡——然后噴了咖啡。

一位無數美女在其刀下再生的傳說中的整形醫生，告訴慕名而來的粉絲們，隆乳手術立竿見影，就是可能有四種結果：1.大不一樣；2.不大一樣；3.一樣不大；4.不一樣大。

世相

低碳年會

朋友阿超的公司響應上頭節能減排的號召，臨時把定在五星級酒店的會議改在三星級酒店開了。問題是他們已經提前交過定金了，倒騰之后總支出還增多了。肉食者謀之，阿超對此并沒有意見，不滿的只是壓縮了年會的規模，排練已久的逆天小品胎死腹中，大家像中途被撤的演員一樣憤懣。

阿蕾的公司倒是年會照辦，只是員工抽獎環節被取消了。聽到這個消息，阿蕾一臉黑線：大吃大喝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是私企好不好？本來老板正愁沒有省錢的借口，這下連那些200塊錢封頂的獎品也都省了。這感覺，就像老板給每人發了個紅包，拆開一看，里面只有幾張人民幣大小的紙，上面寫著：繼續努力！

這事兒阿蕾的老板絕對能干出來。一次老板過生日請客，10多個人吃了300多。訂了一個蛋糕，一人分了麻將大的一塊，拿牙簽插著吃了。有次搞活動，說是每人200塊錢標準的禮物，經過層層努力，最后發到手的是每人一瓶價值十九塊九的洗發水。

其實，想開點就好了。你想活少錢多離家近，老板怎么就不能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呢？有段子說，老板開著寶馬出去見客戶，客戶留吃飯，老板塞給隨行人員一張交通卡讓他自己回去，還一個勁兒叮囑：坐公交，別坐地鐵！老板還指著寶馬對員工說：看到我那輛車了嗎？如果你工作努力的話，明年——我就會換輛更好的車……

“辦公室因線路故障停電，為了不讓員工白拿一天工資，讓大家集體去網吧工作。”“老板請加班員工吃飯，點菜全素，還拿礦泉水瓶子裝他應酬剩下的酒給我們喝。”“我們公司進門處的員工介紹欄里用的是黑白照，老板嫌彩照太貴。”……看見沒有？這樣的老板才稱得上節能減排的標兵。

看別人吐槽老板是件有益身心的事情。一方面，可以促使你體會到，“我老板好多了耶”“原來我混得還不算差嘛”，從而達到社會和諧的效果；另一方面，也能開闊視野，增長見識，規范公民自身行為。

微博上有人吐槽說：在某家外企工作時，有供應商上門推銷產品，拿紙杯給他倒了一杯水。沒想到老板見到后說，這種人不需要倒水，一次性紙杯和水的成本都很高的呀。

所以，建議看官以后到不熟悉的公司或商家去，還是自帶水杯的好，以免使人家的員工為難。如果這個理由還不足讓你生出環保之心，那下面這個理由如何——

朋友的朋友在一家小旅行社工作，客人用過的紙杯，老板都要求回收再用。據說，一袋紙杯能用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