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羅河邊品嘗葡萄牙的味道

丁塵馨

在葡萄牙，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是：水比酒還貴。意思是，這個缺少雨水的國家，卻是一個盛產美酒之地。

要是沒有當地人帶路，按圖索驥的觀光客很難找到遠近馳名的阿沃萊達莊園。這個位于葡萄牙北部的佩納菲爾市與帕萊德斯市中間的家族莊園，至今已經有300年歷史。莊園入口處不遠，有一株沒有人知道年齡的樹，要7個成年男子才能合抱，是莊園的標志之一，遠遠就能聞到撲鼻而來的異香。

莊園占地170公頃，除30公頃留作葡萄種植外，其余部分如同一個花團錦簇的天然植物園，30多只孔雀和數十只天鵝，徜徉其中。園中的古屋、亭臺、噴水池，或殘破或如新，都保留著百年來的原樣。雨后的園中小道，散發著一種青草和野花的混合香味。

30多歲的馬汀是阿沃萊達酒莊的CEO，也是酒莊主人杰德士家族的第5代后人。出身貴族的他是典型的葡萄牙高富帥，內斂而溫和，不善言談。馬汀有3個孩子，最小的女兒才兩歲。他告訴我，自己非常喜歡她，還問我：“中國也是這樣嗎？”他說話時不急不緩，面帶微笑，認真地看著你，或有些羞澀地略低著頭。

最早的阿沃萊達莊園，只是一個10公頃的小葡萄園，主要釀制葡萄酒供自家享用。到了馬汀的三代曾祖父時，任地方長官的老杰德士先生索性辭去公職，一心經營自己的葡萄園。他把葡萄園分成10份，分別種上不同的葡萄，尋找最適合腳下這片土地的品種。

這里西臨大西洋，北面沒有山脈的保護，年均降雨量達1200毫米。春末和夏季炎熱干燥，冬季卻寒冷多雨，沙質的土壤厚度淺，酸度又高。種出的葡萄顆粒小，產量也低。老杰德士先生發現，倘若選取未成熟的白葡萄，采用不完全發酵的方式，釀制出的葡萄酒清淡中略帶酸味，酒精濃度低，反而呈現出特別的口感。

1888年，老杰德士釀制出了在國際葡萄酒比賽中贏得銀獎的Vinho Verde，意思是“綠色的葡萄酒”，也含有青澀的意思。1939年，一個法國釀酒師來到阿沃萊達，結合法國的釀酒經驗對之加以了改進，最終慢慢形成了今天成熟的綠酒工藝。綠酒也成了葡萄牙特有的葡萄酒品種。

根據葡萄牙綠酒協會的統計數據，全葡萄牙生產綠酒的企業有21562家，大多數酒莊規模較小，阿沃萊達酒莊則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出口占了70%。

獨屬葡萄牙味道的酒，除綠酒外，還有一款更為有名，那就是葡萄牙的國酒波特酒（Port或Porto）。綠酒和波特酒，一個清爽酸甜，一個醇厚濃烈，恰好是葡萄牙的兩面，如藍色海洋下藏著的火熱的巖漿。

波特酒的名字出自葡萄牙的第二大城市波爾圖（Porto），葡萄牙（Portugal）的國名也源于此。酒以波爾圖市為名，是因為過去波特酒以外銷為主，像法國的波爾多葡萄酒一樣，出口港取代了產地的名字。

波爾圖因此也有了“酒都”的別名。由于歐盟對原產地名稱采取保護政策，世界各地都與歐盟達成協議，不再使用產地名。因此，與香檳酒一樣（只有法國香檳區生產的葡萄氣泡酒才可使用這種商標），波特酒也成為了葡萄牙獨有的葡萄酒類型。

波特酒可以說是英國人留給葡萄牙人的禮物。早在12世紀，英國商人就開始在這里生產葡萄酒，并主要出口到英國市場。16世紀前，玻璃酒瓶和橡木塞還沒有被發明，橡木桶是主要的運輸容器。由于路途遙遠，葡萄酒很容易變質，酒商慢慢發現，在葡萄酒里加入高度烈酒白蘭地，不僅能保留葡萄汁中的一部分糖分，也能阻斷葡萄酒的進一步發酵，使酒不容易腐敗，從而形成了最早的波特酒。

葡萄牙盛產葡萄酒，這里的人也好酒。葡萄酒之于葡萄牙人，就像茶之于中國人，是其餐桌不可少的一味。這里的酒也便宜，3歐（相當于人民幣24元）就可以買到一瓶質量尚佳的綠酒，5歐的綠酒已經很不錯了；波特酒略貴，但15歐已可以買到相當好的波特酒。

米尼奧大學孔子學院的老師路易，請我們品嘗了他們家族90年前釀造的第一桶波特酒。陳釀的波特酒香甜醇厚，就像葡萄牙驕傲的過去。

路易的老家，在杜羅河的上游。穿行于伊比利亞半島的杜羅河，發源于西班牙索里亞省，自東向西，流經葡萄牙的8個城市，最后橫穿波爾圖，在波爾圖南約3公里處注入大西洋?？梢哉f，杜羅河養育了整個葡萄牙。

路易的爺爺和曾爺爺們，在杜羅河兩岸的山坡和峭壁的片巖中，開墾出一片片梯田，種植葡萄。漫山的果園自由生長，從不用施肥添土，天然而成，香甜無比。

只是如今，家鄉早已物是人非了。他祖父設計的鐵橋還在，可是已荒廢一旁，被新建的橋所代替。偌大的祖宅，只有世代跟隨的老保姆獨守；他舅舅家也長期空置，只有表姐妹們偶爾回到祖屋打理。

只有葡萄，依舊爬滿山坡。5、6月份，葡萄枝蔓剛被染綠；到了秋天，葡萄收獲的季節，杜羅河兩岸漫山遍野的黃紅色葡萄林如同仙境。

當波特酒的采摘、發酵和加烈工序完成后，一種只有葡萄牙可見的鞋底兒樣的平底船，將滿載著橡木酒桶，沿著杜羅河順流而下，抵達波爾圖市。

一條杜羅河，將老波爾圖市分割成兩個部分：南岸的加亞新城和北岸的波爾圖舊城區。

南側沿岸，聚集著80多家波特酒廠商的倉庫和發貨點。橡木酒桶送到各家廠商的酒窖中，繼續完成陳釀過程。因此，參觀酒窖也成為游波爾圖的一大特色內容。

南北兩岸由六座大橋相連。其中，路易斯一世橋尤為有名。它和埃菲爾鐵塔出自同一個設計師之手，因此也被稱為“橫臥的埃菲爾鐵塔”。大橋分上下兩層，上層是地鐵，下層供行人和車輛使用。遠望路易斯一世橋，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只有當慢慢走在橋上，仰頭望時，才能體會到如臨埃菲爾塔底時的宏偉。

北岸的波爾圖古城，就像這座奢華卻低調的路易斯一世橋，如一顆被歐洲遺忘的珍珠。在這里，曾經誕生了六位葡萄牙國王。600年前，D·亨利親王就是從這里出海遠征，由此開啟了葡萄牙人念念不忘的大航海時代。今天的葡萄牙人，仍陶醉在那時榮光里。大航海時代的輝煌與今日的衰敗，如此清晰地疊印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為波爾圖蒙上了一層獨有的驕傲而憂傷的氣息。

在杜羅河畔遠眺，對岸層疊的花崗巖峭壁，依傍著碧藍悠長的河流，和岸邊閑坐曬太陽的人，共同構成了一幅恬靜卻深沉的風情畫。

人們到了這里，都無法不停下來，安靜地坐上半天，讓自己進入畫中，手持杯酒，面朝杜羅河，慵懶地浸浴在地中海滿滿的陽光里，聽賣藝者的爵士薩克斯風，看悠長的河流安靜地流淌，海鷗在波面上自在翻飛。河上，滿載酒桶的平底船，飄然駛過。

小貼士

1.去葡萄牙一定要買幾瓶當地的酒。

2.波特酒甜而濃烈，比一般葡萄酒度數高，一般不作為配餐酒。

3.綠酒的最佳飲用溫度是6～8度，其口感酸甜冰爽，一不小心就容易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