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努·里維斯：在匆忙的中國尋找“慢”

吳子茹

基努·里維斯快步走進北京雙井的這家影院，笑容可掬地走上臺，向觀眾揮手，用漢語打招呼“你們好”。人群中一陣騷動。這是基努·里維斯的導演處女作《太極俠》在北京的媒體看片會，電影放映剛剛結束不久，里維斯就和主演陳虎、葉青趕來參加與媒體的交流。

基努·里維斯最近一直很賣力地兜售他的作品。為了宣傳《太極俠》，這位好萊塢巨星已經跑遍了中國八個城市，北京是最后一站。4月初，他曾到訪北京電影節，當時基努·里維斯留著一把大胡子，臉頰幾乎全被遮住。現在，他又剃掉了胡須，露出《黑客帝國》里那張被中國觀眾熟悉的臉，稍微有些發福，甚至有點滄桑，但依然難掩英俊。

這部電影以“太極俠”命名，但片子并不以闡釋中國傳統武術太極為目的。簡言之，這是一部十分樸素的、簡簡單單的動作片。相比過硬的打戲而言，電影的故事情節設置就顯得有些蒼白簡單。

《太極俠》一共拍攝了十八場緊張的赤膊打斗戲，占據了影片整整四十分鐘時長。然而，與他主演的《黑客帝國》《生死時速》帶給人的緊張感不同，導演基努·里維斯說，《太極俠》是一部“安靜的電影”。“就像太極給我們的感覺，安靜，緩慢，”他認真地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太極其實很有力量，”思索片刻，他又補上一句。

好萊塢巨星拍太極

基努·里維斯坐在采訪間的長沙發上，雙手在胸前緩慢推動，比劃太極的基本招數。“就是這樣，很慢，很柔和，很優雅，”他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逐漸加快，最后嘴里“嘿”地一聲爆發，兩掌同時用力快速向外推了出去。“看，有力量吧？”做完這個一氣呵成的動作后，里維斯背往后靠，端坐回去，眼睛看著記者，笑著問道。

這個有八分之一中國血統的西方男人第一次來到中國是2007年，開車上街，印象最深的是早上和傍晚，公園里、街邊，到處都是打太極的老頭。

最近一段時間，為了拍攝和宣傳《太極俠》，他有事沒事就呆在北京或者香港。里維斯喜歡吃辣，尤其偏好川菜，現在，身邊的人都叫他“老李”，他一律笑瞇瞇點頭回答。

《太極俠》講述的故事非常簡單：家住北京的快遞員陳林虎是“靈空太極”的傳人，他在一次電視直播的武術大賽上勝出，由于接受采訪時身上表現出來的純真，被香港一家地下搏擊俱樂部的老板看上，逐漸欺騙引誘他卷入地下殺人游戲。陳林虎認識到真相后，幫助由莫文蔚飾演的香港警察破獲了這起案子，也完成了自我救贖。

導演里維斯在片子里兼任飾演大反派，地下搏擊俱樂部的老板。他讓陳林虎參加一份保安工作的面試，實際上為他安排一對一的打斗，陳逐漸變得殘忍、嗜血。陳林虎參加地下殺人游戲的過程，也被剪輯制作成了收費電視節目秘密播出。節目的賣點就是讓觀眾“親眼看著一個善良純真的人，怎樣一步步變成兇殘的殺手”。

里維斯反復強調故事本身的“簡單”“易懂”。但他想表達的是“一個關于人性的寓言”。“現在有這么一個人，我們看看他身上發生了什么？”里維斯對《中國新聞周刊》攤攤雙手說，“人們對他這種改變的瘋狂興趣，這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里維斯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一部叫座的好萊塢動作大片。他也清楚地知道，中國觀眾愿意掏錢去電影院，最大的誘惑是基努·里維斯這個名字本身。為了起到宣傳效果，他親自參加每個城市的首映發布會。毫無疑問，里維斯是第一位走近中國觀眾、放下身段展示親切形象的好萊塢超級巨星。

“借太極講一個簡單故事”

《太極俠》劇本準備了五年多。基努·里維斯的角色原本是到中國學習武術的西方人，后來經過討論、修改，原來的故事主線被推翻，里維斯成了地下搏擊俱樂部的反派老大，兼做這部片子的導演。陳虎作為幕后武術指導，第一次走到臺前成為主演。

其實，真正讓里維斯感興趣的是影片里“當代和傳統結合的魅力”。故事發生在2012年的北京，三環路旁高樓林立，車流如織，籠罩在濃重的霧霾之下。而北京的四合院、位于懷柔的古老的“靈空”寺廟等元素，又讓影片略微帶上神秘的色彩。這些都符合基努·里維斯對中國傳統武術的想象。“大街上，看上去都是匆忙的人群，但是傳統的東西真的可能就在里面……就像太極，它很‘慢。”

《太極俠》的主演陳虎是四川成都人，曾在舊金山獲得過國際武術邀請賽冠軍，是里維斯在《黑客帝國》中的幕后武術指導，也參與了好萊塢大片《霹靂嬌娃》和《殺死比爾》的動作主創。“老師、兄弟，”如今里維斯這樣稱呼這位中國朋友。電影《太極俠》里，他的名字叫陳林虎。片子里的陳林虎，沉靜、內斂，基本上很少說話。

盡管以“太極”命名，這部片子卻并沒有刻意表現太極本身。“靈空太極”的名字也是憑空創造出來的，“不想人們看了以后爭論說是陳氏太極，還是趙氏太極，一招一式是否符合規范，”里維斯說，他的目的，只是借太極“講述一個簡單的故事”。

影片的開始，主角陳林虎在古老的靈空寺里與師父對打練習，于海飾演的師傅，光頭，身穿白色對襟服裝，讓陳林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氣，“而不要讓氣反過來控制了你”。里維斯在這個場景里融入了自己對太極的理解。師傅讓陳林虎雙腳踩在八卦圖的兩個陰陽中心點上，用一根長矛上下左右進攻，陳林虎上下左右地閃躲，最后一口氣大呼出來，折斷了這支長矛。

影片的結尾簡單得稍顯突兀，陳林虎重新悟到師傅對他的教誨，即重視“氣”以后，在與里維斯飾演的大反派決斗時，反敗為勝，用太極招式中的“氣”終于殺死了里維斯。

孤獨的巨星 新晉的導演

基努·里維斯今年49歲。距離1999年出演《黑客帝國》而被中國觀眾熟悉，已經過去了將近15年。但他在中國依然有大批熱情的粉絲。

里維斯出生于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英國人，祖母有中國、夏威夷和葡萄牙血統，祖父則是愛爾蘭裔美國人，他的面孔被認為是“東西方完美的結合”。童年的時候，父母離婚，他和母親、妹妹輾轉美國和加拿大生活，成年后，妹妹白血病不治而亡，唯一的好朋友死于吸毒，女友懷的孩子胎死腹中，兩年后這位女友又遭遇車禍離世……常常在電影里扮演正派英雄，但生活中真實的基努·里維斯，悲情、孤獨而又特立獨行。

1994年，基努·里維斯憑借在《生死時速》里的英雄角色，成為好萊塢知名演員。后來憑借《黑客帝國》進一步功成名就后，他卻選擇接演一些低成本小制作的片子，原因僅僅是自己喜歡。

坐在記者面前，他會就一個問題侃侃而談，適度的微笑，適時結束，真誠，但又不乏距離感。關于他的段子還有很多：比如，大半夜出去騎摩托車，比如被問起為什么留大胡子，思考良久后，他的回答是“就是喜歡留”。至于什么時候剪掉，“大概也要看心情。”而在《黑客帝國》獲得成功后，他曾經花錢買了12輛哈雷摩托送給他在電影中的替身們，因為“他們真的很辛苦”。

為了推廣這部片子，他不得不忍受臺下的中國粉絲一次次問他“發福后的感受”。但他并不愿意談及對《太極俠》在中國的票房預期。他拍這部片子，就像他之前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一樣，就是“想做”。由中國觀眾從沒聽說過的陳虎來主演電影，這顯然并不是討好觀眾的路數，面對記者的疑問，他會禮貌地反問：“難道你們從來就沒有過新面孔嗎？”隨即回答，“這就是為陳虎做的電影，沒有為什么。”

“陳虎是個很有武術天分的人，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通過這個電影認識他，”基努·里維斯說道，“最好的事情是，人們知道我，他們想去電影院，然后他們認識了陳虎。”拍攝《黑客帝國》的時候，陳虎曾手把手教里維斯學習中國功夫。2006年，陳虎拿著劇本找基努·里維斯客串，里維斯答應后著手修改劇本，2012年，電影最終敲定拍攝，里維斯意外成了影片的導演。然后有了這部《太極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