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的舊雨新知

葉傾城

薇薇是個微博小V。有新開的時髦館子請她試吃，可以帶三位朋友，享受一次“輕奢餐”。薇薇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老大。

十來年前，她們混跡于同一個寢室，好得不分彼此。只因社會學的老師說了一句，“古羅馬人一向覺得，動物有群，女人有家，而男人有朋友”，4個女生就七嘴八舌跟他辯論。老師只笑著，說10年后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老大聽說有免費的飯局，首先問能不能帶娃。“當然啦。”但薇薇心里原本以為，這是一次女子們之間花果茶香氛里的嘰嘰喳喳，輕悅如雷諾阿筆下的少女們。

老大又說，正好小姑子也來了，還帶著她男朋友。薇薇有點兒尷尬了：“就4個位子。”老大說：“要不然你直接把優(yōu)惠券給我得了，正好我這邊4個。”

薇薇突然想問老大：你知道我目前做什么工作嗎？我單身這么久，怎么你從沒想過給我介紹男友？還有還有，為什么每一次見面吃飯，都是我約你并且我買單……但薇薇還是很客氣：“他們也沒定，等定下來我再和你聯(lián)系。”

老三呢？薇薇輕輕呼出一口氣。老三和她一樣，東撲西撞了很久，30歲之前終于遇到個靠譜男人嫁了出去。沒多久，也是有人送薇薇巴厘島雙人游，薇薇興沖沖約老三，正好老三沒時間，她嘴欠，得瑟了一句：“哈，你要信得過，把你男人借我同游吧。”

過段日子，她赫然發(fā)現(xiàn)QQ上沒了老三的影子，以為是被人盜過號，急忙重加，才看到老三的QQ簽名是：“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閨蜜就是潛在小三？”

這件事她與誰都沒說過。有疤痕嗎？好像……也還好。現(xiàn)代人，其實是習慣了翻手為云與翻臉無情的。

而老四的淡出，比老三更早。老四是寢室里最美的女生，一群狂蜂浪蝶追捧不已。老四一次次認真地愛人渣，被劈腿被欺騙被羞辱，在馬桶上吐得嘔心瀝血的時候，薇薇只能幫她把頭發(fā)高高舉起，怕長發(fā)掉到馬桶里去。

好愛情令人愉快，壞愛情能助人快速成熟。大學一畢業(yè)，老四就嫁了世家出身的高富帥，沒多久就與夫婿同去美國，與她們都斷了線。前些年薇薇第一次去美國，興奮得很，到處找老四的聯(lián)系方式，居然誰手里都沒有。當時老三云英未嫁，閱人無數(shù)令她有一種近乎冷漠的睿智，淡淡一句：“老四那些破事，學校誰不知道呀，她不會聯(lián)系我們的。”

……最后，薇薇請了一位單身女、一位因工作與太太分居兩地的已婚男，還有一位40歲左右、已婚有子的中年婦。酒足飯飽之余，大家還覺得不夠盡興，又跑去看了一場《霍比特人》。已婚男搶買了單，傍晚才各自盡興歸家。

薇薇想：沒關系，每一段人生路，我們都能找到人陪。因為，動物有群，人有朋友——人，不分男女，也不分已婚、單身。

職場

酒肉朋友

文/王國華

一次，我奉命去參加一個大型活動的籌備會。因為該項活動是本地的名片，所以由行政主管部門牽頭，多個單位配合。與會者基本上都是各單位的頭頭腦腦，除我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很熟。

散會后在電梯里看到一個人有點面熟，想起來是剛才開會時坐在我旁邊的人。我向他點點頭，他也向我點頭。我問：貴姓？答：姓劉，你貴姓？答：姓王。

此后開始頻繁地碰面。先是一個飯局上，我看到坐在身邊的那個人有點面熟，就問：你貴姓？答：姓劉，你貴姓？我說：姓王。下一次是在一個什么座談會上，坐在我身邊的人問我：你貴姓？我說：姓王，你貴姓？他答：姓劉。這樣的問答重復多次以后，量變引起質(zhì)變，我和老劉不得不成了熟人。我也知道了，劉總是單位的三把手。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和他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后來逐漸開一些出格的玩笑，他也以同樣的玩笑回敬我。我倆一唱一和，非常默契。拼酒的時候，他先代表他們單位沒有到場的老大喝三杯，讓我也代表我們單位沒有到場的老大喝三杯。有時候我主動發(fā)難，讓他唱個歌助興，并說他的《阿蓮》如泣如訴，動人心弦。他只好用破鑼嗓子唱完，然后逼我唱一段地方戲。

我和老劉都明白，我們就是打醬油的。老大們一般不屑于參加這種垃圾會議和垃圾飯局，便派我們參加。會后拿點不痛不癢的紀念品，就是我們最大的快樂。

有老大在場的時候，我倆基本都不發(fā)一言，仿佛換了一個人。當坐在主座的老大講并不好笑的笑話時，我們一起哈哈大笑，然后迅速收斂笑聲，斟酌酒桌上的風吹草動，以便讓自己的舉動更符合自己的身份。我曾經(jīng)跟老劉說，咱倆每次都是在酒桌上見面，這才是真正的酒肉朋友啊。

忽然有一天，在某個飯局上，老劉被請到了最中間的位置。我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他冷漠地點點頭，問，某總（我們單位的一把手）沒來嗎？我說，他忙，派我來了。老劉哼了一聲說，某總挺傲啊。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開飯后等飯局主人一介紹才知道，原來老劉已經(jīng)榮升為他們單位的老大，任命書上周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