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妮
過去三十年,中國經濟增長主要依賴于出口、基礎設施和房地產領域的固定資產投資。現在,這一模式已經開始呈現衰微態勢。國內工資的上漲,正侵蝕著中國作為低附加值制造業國家的成本優勢。固定資產投資能源消耗量過大,對環境造成污染,并將財富高度集中。想要保持國家經濟繼續增長、并且保證其公民具有足夠的幸福感,中國的領導人需要轉變中國的發展模式,減少其對出口和固定資產投資的依靠,轉而依靠國內消費和更高端的技術創新并以此作為支撐。
消費和創新相互關聯,并且都有益于中國國內正在成長壯大的中產階層。經濟發展模式的轉變,也需要政府減少對于國有部門的支持,而做到這一點并非易事。
在過去的十年里,每當出現經濟方面的問題時,政府會投入大量資金用于解決這些問題,而未在政治上做出更多的調整。這一做法在2008年的經濟刺激計劃中發揮到了極致。政府在兩年的時間內投入4萬億元人民幣 (5860億美元),使得中國經濟在全球金融危機的背景下能夠得以持續運轉。
這些用于刺激經濟的資金,百分之八十以上(4680億美元) 都專項用于基礎設施和建筑工程。中央政府為部分項目發行了政府債券以提供資金,并要求國有銀行為其余項目的相關企業提供長期、低息貸款給予支持。地方政府官員對此備感興奮,因為他們能夠決定哪些項目能夠上馬、以及哪些公司能夠獲得政府的合同。大多數的經濟刺激計劃的項目都承包給了同地方政府和國有銀行關系密切的國有企業。在全中國范圍內,大量的資金運轉于政府官員、銀行家和頗有門路的國有企業這些精英群體之間。
現在,中國的領導人需要通過允許銀行根據項目的盈利能力、而不是政治關系選擇項目并發放貸款,從而將資金支出從地方政府和國有企業轉移到私營部門的創新活動中去。只有通過這一途徑,中國才能在價值鏈體系中繼續向上游攀升,成為全球創新大國。然而實現這一點并不容易。地方政府官員和地方國有企業領導人會極力阻礙任何以犧牲其利益的改革,他們是中國非常有權力的利益集團。
正如美國國會代表一樣,中國的省級官員在參加中央政府的經濟問題決策時,會將其自身利益問題擺上桌面。
在經濟改革的第一個階段,鄧小平在地方經濟的方面給地方政府下放了更多權力,藉此贏得了支持。而下一時期的改革則需要取消部分業已下放的經濟權力。如果想成功地實現經濟的再度平衡,就應取消地方選擇獲取資金的公司和派發大規模基建工程項目單子的權力,由商業銀行將資金分配給最具盈利潛質的項目和技術,無論其身在何地、也不管其具有何種背景。
中國已經在把資金投向戰略新興產業,但是遇到的問題是,如何將這些新興行業帶上發展的軌道。
例如,在綠色能源領域,中國已將大量的資源投入到風能和太陽能領域中去,不過中國領導人真正希望的是發展自主技術,并增加其在國內市場的銷量,但情況并不是很理想。雖然資金用于清潔能源的研發,然而資金卻是通過各種渠道分配出去,分配給有背景和門路的企業,而不是具有企業家精神的公司。許多私營企業無法獲得更多的資金支持,而正是私營企業更有可能孕育出中國所需的新鮮理念。
中國在國內購置、安裝這些清潔能源產品方面也顯現出了滯后的態勢,這一問題在太陽能行業尤為突出。中國的太陽能電池板制造商將其生產的百分之九十的產品銷往海外,而這些出口產品正為關稅問題所困擾。中國太陽能產品制造商希望中央政府能夠提高國內市場上的太陽能能源消費量,從而在加大內銷的同時,減少對出口的依賴。
這是因為,中國的電力領域仍被國有企業所主導。這些企業更傾向于沿用其所擁有的煤炭基礎設施,而不愿意投資于太陽能等新興技術。
這些因素使得中國的能源領域捆綁于煤炭能源上,并使得中國的清潔能源經濟無法擺脫“依賴出口、忽視內銷”這一陳舊模式的束縛。那么,總體而言,中國陷入了這樣一種情形:中央政府試圖將中國經濟推向新的方向,但現實中,各種力量又制約了中央政府的體制轉型的能力。
整體看來,似乎每次中央政府推出的新理念都會遭到既得利益集團的阻撓。如果新上任的中共領導人找不到新的辦法來解決這些問題,那么中國經濟增長有可能會急速放緩,這將會在經濟方面,以及在更廣泛的中國政治體制方面都產生重要的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