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槿惠外交新政

徐方清

韓國會不會對朝鮮采取軍事制裁？面對國會議員的發問，被韓國新任女總統樸槿惠提名為外長的尹炳世明確地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包括韓國在內的聯合國安理會成員國并未考慮軍事制裁，并預計也不會考慮軍事制裁。

2月28日，韓國國會外交通商統一委員會舉行了關于尹炳世出任外長的人事聽證會，在接受了議員一連串的拷問后，尹炳世成功過關，拿到了其出任外長的“通行證”。

60歲的尹炳世為樸槿惠政府外交安全團隊開了好頭，他是新內閣中第三位通過國會人事聽證會的長官提名人，也是外交安全團隊中的第一人。

朝鮮2月12日的第三次核試驗引發的半島乃至東北亞的緊張局勢尚未緩解，處理對朝關系將成為樸槿惠一上臺就得應對的最棘手的外交難題。這個沉重的擔子，自然要壓到尹炳世和整個外交安全團隊的肩上。感受到壓力的尹炳世在聽證會上還指出，朝鮮第三次核試驗后，朝鮮半島的安全狀況比任何時刻都更為嚴峻。

親美新團隊

“無疑，已獲提名的外長尹炳世和青瓦臺（總統府）國家安全室長金章洙是樸槿惠政府外交安全團隊的掌舵人。”美國外交關系協會朝鮮半島問題資深研究員、美朝政策研究項目主任斯科特·斯奈德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說。

尹炳世的外交經歷堪稱豐富顯赫，1953年出生的他已有長達30年的外交歷練。2004年盧武鉉當選總統后，尹炳世曾出任外交部副部長和青瓦臺統一外交安全首席秘書，被譽為盧武鉉政府中的“外交通”。

“盧武鉉政府和美國麻煩不斷，但在對朝關系上采取了延續前任金大中的‘陽光政策的做法。這段經歷讓美國有些擔心，尹炳世會在新政府處理對美關系上延續一些當時的做法。”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副會長包道格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但多位和尹炳世相熟的美國政府官員私底下在和包道格聊起這位韓國新外長人選時也認為，在美工作多年的尹炳世非常了解美國，和不少美國官員私交頗深，他和盧武鉉政府時期韓美關系出現裂痕并沒有必然聯系。

“韓美同盟依然是韓國外交的優先選項，這個方向不會改變。”包道格說。

尹炳世和樸槿惠的結緣是因為他在結束盧武鉉政府的青瓦臺統一外交安全首席秘書工作后，多次就處理外交安全領域事務向樸槿惠提出建議。

2010年12月17日，尹炳世加入樸槿惠主持的“國家未來研究院”，正式成為樸槿惠外交安全領域智囊團的核心成員，并深得信任。

曾有身邊的人問樸槿惠：“尹炳世是盧武鉉政府的人，和他一起工作會不會有隔閡？”樸槿惠隨即回答：“不會，因為理念一致。”

韓國最大的通訊社韓聯社分析認為，在新外交安全團隊中，金章洙與樸槿惠共事時間很長，因此他可能會在外交安全事務上起主導作用。金章洙曾擔任韓美聯合司令部副司令。

當然，已在競選中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外交和安全觀的樸槿惠，才是新團隊的靈魂人物。在朝核威脅加劇的背景下，鞏固韓美同盟將是他們一致的選擇。

中美同等重要

在被問及“韓國外交對象國家的優先順序和原因”時，尹炳世在國會聽證會上坦言：美國是韓國最優先的外交伙伴。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中，韓美同盟一直是韓國的外交安全基軸，而去年生效的韓美自由貿易協定更為同盟關系的深化注入了新動力。

話鋒一轉，尹炳世也對韓中關系表達了期待，中國“應是僅次于美國的第二重要外交伙伴”。除了中國是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和投資對象國這個經濟動因外，尹炳世還寄望于中國能在朝鮮問題上進一步發揮作用。

“樸槿惠已和中國有關各方保持了較長時間的密切聯系，新政府會加強對華關系。” 包道格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在前任李明博大選獲勝后，樸槿惠曾作為外交特使訪問中國。她自己在當選總統后，也將首個外交特使團派到中國，并受到了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的接見。經由特使，中韓兩國的新領導人還互致親筆信。

由于對中國在朝鮮問題上的態度不滿，李明博時期的中韓關系并不算順暢，但中韓貿易依然逆勢而漲。2012年韓國對華貿易順差仍實現了12.1%的增長，在國際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更顯難能可貴。

“經濟振興”是樸槿惠在2月25日的就職演講中所倡導的三大理念之首，預示著她將經濟問題置于新政府工作的首要位置。但受人口老齡化等因素影響，韓國經濟預計在今后幾年內還會在增長趨緩的泥潭中掙扎。

“經濟上對中國有依賴，朝核問題上需要同中國有更好的配合。中韓關系可能被放到和美韓關系同等重要的地位。” 斯奈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早已為外媒普遍關注更為中國媒體所津津樂道的是樸槿惠的“中國緣”。她精通漢語，曾獲得臺灣“中國文化大學”的名譽博士稱號，喜歡中國哲學的她還曾在文章中寫道： “在我最困難的時期，使我重新找回內心平靜的生命燈塔是中國著名學者馮友蘭的著作《中國哲學史》。”

同日本的領土之爭和歷史恩怨被認為是樸槿惠在對外關系上將日本置于中國之后的一個考慮。近段時間，韓日關系因為獨島（日本稱竹島）的主權歸屬爭端滑入低谷，而日本可能于4月討論的歷史教科書修改事宜，也可能成為兩國關系中的“定時炸彈”。

樸槿惠在就職演說中提到對外關系時，強調“將與美國、中國、日本和俄羅斯等周邊國家增進信任關系”。日本的名字排在了美中之后，現場有日本官員嘆息：又是這樣。

同朝鮮發展“信任政治”

朝鮮在樸槿惠即將就任總統時進行的核試驗，將朝核問題這個原本就棘手的難題頓時變成了“最燙手的山芋”，但樸槿惠還不得不接。

“雖然樸槿惠在競選時就表示，如果其上臺，會改善和緩和對朝關系，但只要朝鮮一發射衛星或搞核試驗，樸槿惠想改善都不行。” 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朝鮮問題專家張璉瑰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一方面，朝鮮只要示強，韓國就要和美國搞軍演，半島局勢必然趨于緊張，并波及中韓合作；另一方面，樸槿惠的對朝政策制定做不到像朝鮮領導人那樣“幾乎無所顧忌”，必須考慮在野黨的牽制、民眾的支持程度以及美國等外部力量的制約。

“樸槿惠的外交和安全政策，回旋的余地很小。與其說是由樸槿惠決定的，不如說它是由金正恩決定的。”張璉瑰說。

韓國首爾國民大學國家問題研究所教授、朝鮮問題國際研究中心主任樸泰均也對朝鮮的舉動感到擔心，他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說：“朝鮮核試驗后，韓國極端保守集團的對朝態度會變得更強硬，給樸槿惠施加了很大的壓力。”

但被迫接下“燙手山芋”的樸槿惠政府表現出了足夠的耐性。3月1日，樸槿惠在就任總統后首次出席的“三一運動”紀念日儀式上發表了講話，稱“如果朝鮮有意通過正確的選擇走上改變之路，我們將更加靈活地向其靠近”，并敦促朝鮮改變態度。

和其在朝鮮核試驗后的對朝強硬言論相比，發言重心已放在強調對話和對朝援助上。自競選時她就宣布要同朝鮮發展“信任政治”。這是一條中間路線，既不同于李明博的一味用強，也不同于金大中和盧武鉉基于以大量援助促和的“陽光政策”。

3月1日當天，接受韓國《中央日報》采訪的未透露姓名的青瓦臺高層人士還表示，“作為朝鮮半島信任政治進程的一部分，韓國將首先開始對朝鮮實施人道主義援助”。

相比李明博所堅持的“朝鮮先得做這個，韓國才能做那個”的對朝政策方向，樸槿惠政府的政策顯得更加靈活和務實，一方面希望國際社會加大敦促朝鮮棄核的力度，另一方面推進對朝人道主義援助以恢復南北方的“政治信任”。

“朝鮮大門緊閉，但樸槿惠仍然沒有放棄。”斯奈德說。他對樸槿惠政府仍抱有信心，“雖然困難重重，但任何低估樸槿惠決心和能力的想法可能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