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中的孝子

林樹榮

張林是個孝子，在城里結了婚便把鄉下的老娘接來同自己一起住。他妻子翠芝是個脾氣溫柔尊敬長輩的人，一點沒有嫌棄鄉下來的婆婆，所以婆媳關系十分融洽。

光陰如梭，很快一年過去了，見媳婦的肚皮沒有隆起來，老太太心里犯了嘀咕：難道媳婦有暗病不會生育？那可糟了，張家的煙火要斷在她手里！老太太心里這么急也有她的道理，她年輕就守了寡，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培養他上了大學，現在兒子結了婚，她盼星星盼月亮般指望有個孫子，可如今……

她悄悄問兒子：“阿林，一年了，翠芝怎么還沒懷上？”張林解釋道：“媽，翠芝在考會計上崗證，所以暫時不能有孩子，另外，我也不想馬上有孩子，因為我的工作也不太穩定……”她打斷兒子的話：“干嗎一定要上崗證？現在外面下崗的人多了，大不了再找樣工作。”張林知道她不懂，只得耐著性子說：“媽，翠芝在做會計，國家規定一定要有上崗證，你沒見翠芝每天看書到深夜？”可老太太還是半信半疑，覺得兒子在說謊。她心里有了疙瘩，對媳婦的態度便變了，看什么都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好在翠芝寬宏大量，不跟她計較，所以婆媳間沒有大的“戰火”。

一個禮拜天，張林在廚房忙著，翠芝坐在沙發上邊打毛衣邊看書，老太太心里不舒服了，嘴里嘮嘮叨叨：“哼，現在社會倒過來了，男的在忙，女的倒清閑！”翠芝佯裝沒聽見。張林過來說：“媽，明天翠芝要考試，是我讓她抓緊時間復習的。她知道你天一冷要發哮喘病，所以在幫你打毛衣。”老太太雖噎了口，但仍不領情，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這時家里的小花貓過來，淘氣地把毛線給抓亂了，翠芝一急踢了它一腳，順口罵了句：“去去，瘟貓！”這下給老太太找著茬了，她一跳三尺高：“好啊，你出氣出到貓身上了！它是我從鄉下帶來的，罵它就等于在罵我！”張林忙又出來打圓場：“媽，翠芝她不是那種人，她對你很尊敬的，怎么會……”老太太卻不依不饒，虎著臉：“真是討了女人賣了娘！你今天跟我講清楚——心里向著我，還是向著她？”張林為難了，望望盛氣凌人的娘，又看看受委屈的妻子，不知所措。“好，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我這就回鄉下去！”老太太說著轉身去房里整理東西。翠芝急了忙喊：“媽，你別走，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如果還不行，就讓阿林打我幾下，給你出出氣！”張林聽妻子這么說，便也無可奈何地說：“娘，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我……這就打她！”說著一把拉著妻子進了廚房，“砰”地把門關上。“叭！叭！叭……”里面馬上傳來張林責打妻子的聲音，還有翠芝忍痛的“唷唷”呻吟。老太太聽了頓時心里舒坦了，整理行李的手停下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張林媽只要心里不爽快就找媳婦的茬，要兒子教訓她，張林每每言聽計從。時間一長，鄰里們都知道了他們家婆媳間鬧矛盾，張林經常打妻子，影響很不好，反映上去，他們家門上“五好家庭”的牌子給摘了。

深秋的一天，張林出差到外地去了，臨行千叮嚀萬囑咐，要妻子好好照顧婆婆，如有閃失，看他回來怎么收拾她！說著還舉了舉拳頭。老太太見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可一天寒潮襲來，老太太半夜起來解手，不小心著了涼，氣喘病又犯了，躺在床上不起來。翠芝無怨無悔地伺候在她身邊，甚至拿條被子睡在房內地上。一有響動便起來。見媳婦這么盡心地照顧自己，老太太心里既感激又擔憂，害怕媳婦借機報復她！一天半夜她一口濃痰塞在喉嚨口，憋得喘不過氣來。看著她難受的樣子，翠芝急得哭了，情急中她不顧一切地俯下身子，嘴對嘴地用力吸，一次兩次……終于把濃痰給吸了出來。老太太的氣馬上順了，發紫的臉恢復了正常。

多好的媳婦啊！為了救她竟不怕臟，口對口地把痰吸出來，就是親生女兒也不一定能做到！老太太感動得熱淚盈眶，哽咽著說：“翠芝，我、我對不起你，不應該處、處處為難你，讓阿林打、打你。嗚……”

正在這時張林出差回來了，見老娘在傷心地哭，不問情由一把拖住妻子往廚房走：“好啊，你竟敢趁我不在欺負我娘！走——我要要狠狠教訓你！”“住手！”老太太竭盡全力拖住他：“從今天起再也不能讓你欺負她了，要沒有她我這條老命怕早就沒了！唉，都是我不好，見她不生育便刁難她。可你的心也太狠了，下手這么重，這么狠。”說著拉起翠芝的手，心疼地說：“翠芝，我的好媳婦，我對不起你，你就打我幾下吧，這樣我心里會好受些。”

“哈哈哈……”張林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笑！”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誰知翠芝也止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老太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地望著他們。“媽，阿林他從來沒打過我。”翠芝笑著說。“什么，你說什么，他從來沒打過你？”老太太似墜入云里霧里。翠芝轉身出去，從廚房拿來搟面杖和淘米籮：“喏——阿林打的就是這個！”說著做給她看。“叭！叭！”老太太恍然大悟：“怪不得淘米籮壞得這么快！我正納悶呢。”“哈哈哈……”小兩口大笑起來，老太太也禁不住笑了，很快鄰里們都知道了這件事，不久那塊“五好家庭”的牌子又重新掛在了他們家門上。

（責編：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