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就做，沒有為什么

周華誠

前不久，我采訪了一個英國籍的在讀博士，他本來在藝術學校當老師，名叫格法·普拉扎。他曾在倫敦搞三維動畫，他有好多同班同學都在好萊塢掙大錢。

他無意中看了一場京劇演出，整個人就被京劇迷住了，于是書不教了，博士也不讀了，拋家舍業，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來學京劇。什么壓腿、踢腿、下腰、拿頂，受的那個罪，說出來人們都不信。有人問格法：“憑你的條件干什么不行，非得來中國學唱戲？”

格法感到很奇怪：“京劇美啊，你們的國粹嘛！所以我就來了。”這個理由簡直太難以讓人信服了。

我采訪他，向他要一個能讓廣大讀者信服的說法。我問他：“格法，你原來的日子那么好，現在的日子卻這么苦，你愿意這么過嗎？”

“我當然愿意啊！”格法很吃驚，好像我的問題不僅多余，而且不可理喻。

“那你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想學就學了。”

還有一次，我采訪“80后”小馬。他本來在城市里過得好好的，有一天卻回到家鄉的沙漠去種樹。多種些樹，就能多擋一點風沙，可他自己生活得很苦。我采訪后寫出稿子，同事看后說：“嗯，很感人，只是有一點，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回想我與他的交談，他一直沒有提到為什么這么做。和他聊天時，我又提起這個話題。他說：“你為什么總想要問為什么呢？”我也愣住了，過了一會兒，說：“所謂因果關系，世上的一切事都是有原因的吧。”可他說：“真的沒有為什么。不是為了理想，也不是為了實現人生價值，更不是想讓生命歷程變得豐富多彩。如果說我努力去做了，有一天實現了這些，那也是后來的事，而之前，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是去做。”

好像總有一些人，就像格法和小馬這樣，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卻活在我們的世界之外，讓人很費解。他們使我們慣常的生活常識和價值觀受到沖擊，常常讓我們不由得大吃一驚：“什么？這樣做也行？”

他們只是去做，并不在乎結果，就像一句廣告語說的那樣：“Just do it.（只管去做）”

有一種人生沒有那么多功利，只是想做就做，沒有為什么。至于結果，遲早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