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怪小孩”

微酸裊裊

記憶里，Z是個孤僻又渴望被人注意的男生。小學時代的他長得極為瘦小，皮膚黑黑的，總給人一種臉沒有洗干凈的感覺。他坐教室第一排前面的“加座”——那是給班里最不聽話的學生準備的專座，就像電影院的第一排，看黑板時視線不好，又要吃很多粉筆灰。

他的成績不好，上課小動作又多，常常被老師責罵。后來輪到他在黑板上抄寫名言名句時，他推薦了鄭淵潔童話故事里的那句話：“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不合格的老師，沒有不合格的學生。”他寫完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臉上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

班上沒有同學愿意和他玩，甚至連愿意和他好好說話的同學都很少，大多見到他就會皺起眉頭，語氣忍不住強硬起來。

有一次他和同學吵架后，在操場上徘徊著不愿回教室上課，我作為班干部過去勸他。我聽他說了很多話，并坦率地指出他的錯誤，他竟然收斂了脾氣，乖乖地跟我回了教室。

我那時才知道他來自單親家庭，幾年前父親再娶，家里可能很快就會有新的小孩了。

他一直求而不得、一求再求的，其實只是想得到被注意的感覺和耐心的聆聽者。

M是個小眼睛、單眼皮的女生，圓臉，塌鼻梁，可意外的是，這樣的組合在她臉上卻是美的。

小學時班里最受矚目和被認為漂亮的女生都是成績比較好的那一撥人，她成績不好不壞，一直在另外的小群體里。

忘記我是怎么和她熟悉起來的了，好像是因為一起在校體訓隊待過幾天，她便開始給我講她和在校外認識的兩兄弟的故事——弟弟任性可愛，哥哥內斂英俊。他們三人一起玩時發生了許多有趣的小事，有些細節像小貓的爪子，很撓人心。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只看童話書的小孩，這種沒見過的“愛情”故事，竟讓我聽得入了迷。

上中學后我與她沒有了聯系，但陸陸續續還是能聽到關于她的傳聞。她早早就戀愛了，男朋友是她小學時隔壁班的體育委員，也是我初中時的校友。

我所生活的城市很小，所以同學的同學也可能是自己的同學。高中時坐在我后排的男生和M的男友關系很好，不時會從他那兒傳來一些勁爆的八卦消息，而在那些消息里，M的形象是很不堪的。

女生容易沉溺在自我幻想的純美愛情里，付出時間、精力和未來。但對年少無知的男生來說，那很可能只是一些與兄弟吹噓的談資。

H坐在我前排，后腦勺扁扁的，像顆栗子，我上課走神時常常望著他的后腦勺發呆。

他爸爸媽媽都是大學老師。他小時候長得又乖又清秀，每次大的考試成績都在前三名，他還會畫畫、書法、吹小號、唱歌、演講……是公認的天資聰穎的人中驕子。

有時候上早自習，他回頭向我借橡皮時，我會看到他嘴角上殘留的早飯痕跡。而在考試考砸了的第二天，他又常常可憐兮兮地對我說：“昨天晚上我媽不讓我吃飯，好餓哦，半夜起來偷吃了冰箱里的飯。”

初中、高中我們都同校，但高考之后，我們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考上了清華，并且在他爸爸對清華大學招生的老師很囂張地扔下一句“如果不是建筑系，我們不去”的“威脅”之后，他在超過分數線并不算多的情況下去了清華大學最好的系。大學畢業后，他又順利地出國繼續深造。

他和我們很多人一樣，有點懶惰，但不同的是，他的父母幫他養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而他本人也確實如武俠小說中的練武奇才一般，“骨骼清奇”。

這些“怪小孩”，我畢業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就算現在再見，或許也難辨認他們的相貌，但時光那頭小小的他們，一直留在我的心里。

Z讓我開始關注那些心理有缺陷的人，M讓我對愛情警醒，H呢，老實說，我很羨慕他。不過，我已經走在一條鳥語花香的小路上，別的大道上的紅花開得再艷，也不該是我關心的事了。

希望每個“怪小孩”長大后，都能不再孤獨，有愛有幸福，還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