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圖案

鄭小亮

李亮初出茅廬的時候，在縣里一家待遇不錯的公司工作，不久便被安排進了公司里最熱乎的部門——組織科。組織科，就相當于現在的人力資源部吧，管的事兒件件叫人揪心，升遷、調動、晉級、調薪……

李亮的師父是公司組織科的楊科長，很和藹的一位長者，把組織科的業務幾乎是毫無保留、手把手地傳授給李亮。楊科長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伙子，好好干，我老了，蹦跶不了幾天，將來是你們的天下……”有這樣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輩，李亮找不出任何不加倍努力工作的理由。

有天晚上，他在加班后打掃衛生時，在楊科長桌上發現了一份名單，看筆跡是楊科長寫的，奇怪的是，所有名字的后面，都無一例外地畫上了圖案。

李亮仔細看了一下，圖案分兩種，一種是圓圈里面畫了一個三角，另一種是三角里面畫了一個圓圈，而且，名單上沒有任何注釋。

這圖案是什么意思呢？這絕對不是楊科長閑得無聊畫著玩的，李亮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李亮向師父請教：“您在名字后面畫的圖案是什么意思？”

楊科長“哦”了一聲，說：“那些都是隨手畫的，沒什么意思。”之后，他又陰沉著臉補了一句：“對了，你以后盡量不要亂翻我的東西！”

那是楊科長頭一回板著臉和李亮說話，李亮覺得有點冤枉，那份標著圖案的名單，就壓在一摞資料下面，他也無非是順便看了幾眼而已。楊科長的這般態度，無意中也透露了一個信息，那便是這小圖案里有大秘密！李亮這人好奇心極強，決定開始著手破譯圖案的密碼，當然了，一切都是悄悄進行的。

圓圈、三角……三角、圓圈……那段時間，這兩個幾何圖形總在李亮腦子里徘徊，同時也冒出了很多疑問：為什么楊科長要保密？那兩種圖案分別代表什么意思呢？

可惜的是，李亮趁楊科長外出之際，再去找那份名單時，發現怎么也找不到了。幸好還記得名單上其中六個人的姓名和旁邊的圖案，于是，他按圖案分類，圓圈在里面的歸一類，三角在里面的歸一類，希望能從中找到線索。

這六個人都是公司的員工，分屬不同部門，雖說跟他們不熟，但李亮這里有職工花名冊可查。其中，三角在里面的有兩人，圓圈在里面的有四人。叫他頭痛的是，這六個人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有本地的、有外地的，除了都是高級動物外，找不出任何共同點。

那天，李亮正盯著那六個名字發呆，背后有人猛地拍了他一下：“嗨，在想誰呢！”李亮渾身一哆嗦，回頭一看，是同事兼朋友張剛，等李亮回過神來，想捂住那份名單時已晚了，被張剛瞅了個正著，他很敏感地問：“寫名字干嗎？這些都是提拔對象啊？”

“別亂造謠，沒有的事，我練字呢，隨便抄幾個名字。”李亮急中生智撒了個謊，張剛卻一臉不屑地說：“瞧你，簡直不把我當兄弟，放心吧，我保證守口如瓶，傳出去摔跤啃狗屎，行了吧？還說不是，這楊曉華的名字都排第一了，還能有假？”

李亮奇怪地問：“楊曉華怎么了，是哪個部門的，你跟他很熟啊？”

張剛的回答令李亮眼前一亮：“楊曉華都不知道啊？你也太差勁了，他不就是你們楊科長的侄兒么，據可靠消息，準備從生產一線提拔到公司機關來……”

李亮聽了，心想：有了這條線索，事兒應該就好辦了。

楊曉華名字旁邊的圖案，是圓圈里畫了個三角形，那六個人當中，有一個跟他的圖案相同，只要找到這兩人的共同點，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叫李亮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人不僅沒共同點，而且關于他們的情況，幾乎都是相悖的。說白了吧，楊曉華進公司，靠的是楊科長的關系，另一位似乎是正兒八經應聘上的；楊曉華是本縣縣城居民，另一位卻是外縣農民的兒子……

就這樣有意無意地反復調查，李亮都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后來，楊科長退二線了，李亮被公司提拔為組織科科長。

李亮這才真正感受到公司組織科科長的權力，很多東西彈性很大，可就高、也可就低，就看怎么操作了。

這天，李亮剛到家，發現楊科長正坐在他家客廳里，李亮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說：“老領導，好久不見，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一旁李亮的愛人搶著說：“你瞧，老科長還沒空手呢，有空來坐坐我們就很榮幸了，還帶東西來，真是見外啊！”

李亮這才發現，客廳的角落里多了兩瓶茅臺和一條中華香煙，要知道那時候，這禮的檔次夠高的啦！

李亮責怪楊科長道：“您這是干什么，折煞徒弟啊？”

楊科長連連拱手，說：“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個親戚的孩子，今年畢業沒找著工作，想進公司混口飯吃，老總已口頭答應了，到時候還得過你這關，那孩子的三角腦袋能不能鉆進去，就托付你了。對了，你把那孩子的名字記著……”

三角？李亮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腦子里豁然開朗，終于揭開當年楊科長所畫圖案的秘密了：三角形代表的就是人，圓圈代表的就是公司。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圓圈里面畫三角形的，表示這人待辦的事兒已暢通，因為三角形已鉆進圓圈了；三角形里面畫圓圈的，表示這人待辦的事兒有阻礙，因為三角形沒鉆進圓圈。至于辦事的阻礙在哪里，李亮想肯定就在楊科長那兒，大概那些人當時還沒有找他“通融”吧？

楊科長臨走時，李亮硬把楊科長帶來的禮品退還給了他，另外還塞給他兩盒好茶葉。不為別的，李亮真的不想看到他跟師傅之間的感情堡壘被世故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