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And Beautiful

46歲的王祖賢再一次登上了娛樂版頭條，起因是香港《蘋果日報》拍到了她的近照，照片里的她“眼鼻走樣”，有整容醫生分析，“應該是打肉毒素桿菌導致變形。”第二日，王祖賢的朋友在網上貼出了“辟謠照”，讓王祖賢身著被偷拍時的白衣藍裙，坐在電視機旁邊，而熒屏正是當晚電視臺播放的《溏心風暴》第28集，用意在于證明此照非舊照。這讓人想到張愛玲晚年，以手持金日成去世報道的報紙，來自證自己尚活著，內里有說不明的哀戚。

另外一位明星是劉曉慶——作為比王祖賢年長14歲的女星，在她自己發布的那些新婚照片里，每一張看上去都容光煥發，沒有一絲皺紋，皮膚緊繃像如臨大敵那瞬間的空氣——對于劉曉慶來說，美怎么不是一場戰爭？她的駐顏術，幾乎已經到了神秘學的范疇，誰也不知道究竟應該歸功于天分，還是現代科技，抑或化妝術、PS？

或許，這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場戰爭。王祖賢輸掉了第一回合，就必須在第二回合做到一擊制敵才可以扳回顏面。劉曉慶從來沒有允許自己輸過，哪怕是10年前，她因為逃稅而在牢獄一年之后剛剛露面，她也以一種昂然的斗志面對大眾。只是皮膚出賣了她，眼角皺紋清晰可見。畢竟，那年她也50歲了。一旦留下這樣的證據，哪怕她多年后重新煥發青春，“污點”也仍然被經常提及。

臉是這場戰爭的主戰場。在電影里，臉是女演員的最親密最可靠的道具，負責表現從16歲到80歲的容貌變遷，負責某一刻的娥娥紅粉和另一刻的蒼白憔悴。在鏡頭外，無論是女演員還是其他人，臉是情緒的容器，容納所有的喜怒哀樂，比如從臉頰滾過的眼淚和落在額頭的吻。臉是在場證人，證明一個人的光陰是如何度過，陽光、風霜、病毒、煙草、傷口……都應該由它記載。但是，對于女人來說，它又像所有的在場證人一樣不被歡迎，人人期待一張“時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臉，那些記錄過揮汗如雨的毛孔、憂思縈繞的皺紋、情欲迸發的紅暈，都應該被冷酷而又體面地消滅，剩下的是正確的平滑、正確的柔軟、正確的白皙、正確的膠質。

因為這樣的評價體系，所以當已經松弛的林青霞每次出現，人們揣測她和丈夫邢李源的婚姻關系是否還完好；白發蒼蒼的藍潔瑛每次出現，人們懷疑她的精神狀態是否又岌岌可危……如今全勝的贏家是李嘉欣，她的臉上什么也沒有發生，于是她雖然從未得過演技大獎，卻可以在生活里獲取贊美，還有一些俯首稱臣和另一些羨慕嫉妒恨。

《了不起的蓋茨比》主題曲《Young And Beautiful》，由27歲但生來就是老靈魂的Lana Del Re演唱。就在蓋茨比與黛西重新相遇的那個下午，黛西笑意盈盈，他們縱情歡樂，美好得如同舊夢。這首歌響起，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如泣如訴地問，“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或許這真的太難了，一遍一遍，落在空曠的影院里，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