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會好好愛你

繾江

10：50

第四次月考成績公布，我考了年級37名。

11：45

為了犒勞自己，去街角買了5元的水煮串兒撫慰自己奮戰了一個月的大腦。

11：50

回到家里，一聲“寶貝回來了”，你迅速搶過我手里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幾串兒，在把我最愛吃的蝦餃消滅之前，我叫住了你。你悻悻地放下了杯子：“少吃點，辣得我都受不了。”我摘下上了霜的眼鏡，拽拽地從袋子里拿出成績單，哼了聲：“看好了，以后就別那么多廢話。”說罷，不屑地扭身走開。

“誒，我怎么沒看到你在哪兒？”

“你不會往上瞅啊！”我沒好氣地說道，同時又帶著些洋洋自得。

“哎呀，大寶貝！你高考要是這種成績，重點大學沒跑了。這周請你看電影去，這孩子太有出息了。”你忙著轉回屋給爸爸打電話，眼角都溢著笑。

12：00

圓桌上擺著紫菜西紅柿雞蛋湯，清炒西蘭花，胡蘿卜炒荷蘭豆，主食米飯和姥姥做剩下的煎餃。本來顏色鮮艷的午飯卻讓我火起。

聽著你說：“嘗嘗吧，這荷蘭豆可貴了呢，我跑了好遠才買到的。”你的目光里全是希望得到夸獎的光芒。

我卻一撇嘴，狠狠地扔下筷子：“這什么飯啊，連塊肉都沒有，這些菜哪個用得著費力氣？”

“這不是你想吃的么？你不是說西蘭花天天吃都不夠么？”你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輕蔑地一笑，不覺提高了聲音：“天天吃也是會夠的啊！湯只要把水倒鍋里就行，西蘭花放水里焯一下就好，餃子是姥姥做的，哪個用你費腦了。只要你一休息在家，就一睡覺睡一上午，能不能用點心給我做點飯啊？”

“你想吃點啥？牛肉燉蘿卜？阿滿的什么？我給你買。”你目光有點錯愕，強擠出一點笑容。

“你就會買那些垃圾食品，那也用不著你做，就會糊弄我！”我用筷子撥弄著盤子里的菜，滿是嫌棄。

你不說話，我看著你將我的成績單坐在身下，盡管我知道你是無心的，但總覺著要撒口氣出來，于是數落出你的種種：“讓你給我買雙鞋，你就這事那事。給自己買皮衣2000多就有時間，給我就沒時間？”我將你給我買的雪地靴踢在一邊，毫不給你解釋的機會，“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這種款式，你記不住啊？”

你低著頭，玩著手指試圖分散這難忍的低氣壓。我便更加囂張：“你天天除了打電話、發短信，就是聊QQ睡覺，還天天貶低我。我不就幾次考試失利么？你用得著在同事面前哭么？你有能耐你30年都在銀行做職員？你還像個當媽的么？快算了吧！”

“你就當沒我這個媽吧！”

“哼，我還想呢。”后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有多傷你的心，而當時卻脫口而出，“你把水煮串兒吃了吧，我忌口不能吃辣的。”我又說了許多你不愿提起的往事，湯已經變得冰涼，想吃的時候吃不到，到頭來卻像是被施舍。

你慢慢地吃著，好像辣椒嗆到了嗓子，你低聲吼道：“你就當我死了吧。”你快步沖進臥室，狠狠地帶上門。

那一刻，我吐露心聲的快感全然盡失，只是在你還坐在我面前的時候，裝作不可一世的盛氣凌人。淚水無聲滑落，我用咳嗽掩蓋著哭泣的抽噎，吃完了以你的“潰逃”我的“完勝”作結的午飯。

12：15

我躺在床上，想聽著音樂來忘卻自己剛才的混蛋。平時動感十足的音樂卻格外嘈雜，搖滾的貝斯低音就像槌子一樣叩擊著我，問著我還有沒有良心。

其實，我知道因為我初中三年的玩物喪志，讓你東家西家的厚臉皮給我借幾萬元的學費。

我知道，你2000多元的工資根本沒法買一件像樣的衣服，我知道你的2000元里有每個月給姥姥500，有給我上大學攢的學費，有日常水電食宿費，有出于面子而必須給的“份子錢”……

我知道，你這個月因為給我交學校的補課費，日子過得拮據，卻硬要給我過著“只買貴的，不買對的”的生活，硬在超市給我買最貴的特侖蘇，買最早上市的水果，給我最多的零花錢，硬說自己不需要化妝品天生麗質，硬是不讓我申請學校的助學金，說咱有骨氣。

可是多少次，我看到你給自己中午帶飯只裝三塊酥餅；看到開家長會時大多同齡家長妝容光鮮，而你眼窩深陷，黯淡無光；看到你上一件外套穿了3年；看到你在我給你買化妝品時，激動驚喜卻數落我浪費；無數次向同事炫耀我孝順。其實，我懂你的難。

12：40

想到你對我的好，我越發覺得自己太混蛋。哭得雙眼通紅，我準備洗把臉換一個心情。冬天自來水的徹骨也許就像你被刺痛的心，我沒有看見你的哭泣，卻在吃飯時聽到故意壓低的抽噎。你的心在滴血，你給予我無限的愛，卻像石頭扔進無底洞一樣聽不到回響。你不在乎，依舊默默付出著。

臥室里傳出“走的時候別忘了帶甘草片，肚子痛貼個暖貼，難受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你一件一件地嘮叨著，我卻覺得如此幸福，有你這樣一個媽。

我心里愧疚，卻裝著冷聲：“給你打電話也不接，有什么用！”

“那不是業務多么？行了啊寶貝，別找事了。”你走出來，給我裝著水果，眼里卻充滿血絲，你哭了。“小祖宗，明天給你做紅燒排骨。”你還叫我寶貝。

“我勉強吃一口吧。”我們一直開著玩笑，你說一定要等著上班和同事說自家孩子最優秀。

13：15

走出家門，我帶著期望上路，午后陽光明媚。

你會容忍我的一切錯誤，就像蚌珠肯讓粗沙侵蝕，只為珍珠璀璨，而我就是你殼中的那顆珍珠。

我沒有勇氣向你道歉，但我會好好努力。

若高考是你對我的最大期許，我便金榜題名回報你的愛。

在這里，我說一聲：對不起，我會好好愛你。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