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如花

張亞凌

生活的海面上，常常泛起善的浪花。有幸采擷，用心收藏，幸福便在心里再次綻放成花。

一

嬸娘還沒老糊涂，卻簡直是滿口胡言。

她逢人就說，看我媳婦給我買的襖，多合身。好像自己就缺買衣服的那幾個小錢，老喜歡穿著兒媳買的衣服到處招搖。

婆媳之間呀，容易有矛盾，不是有人經常說婆媳矛盾是“階級矛盾”、“敵我矛盾”、“你死我活的矛盾”嗎？況且她那兒媳，怎么說呢，也不是“原裝”的——兒子是再婚，有啥可驕傲的？誰知道這個又能過多久？

嬸娘還到處跟人說兒媳對她孫子有多疼愛，跟親生的一樣。嬸娘說這些時聲情并茂，好像事情就發生在眼前。我甚至想，嬸娘會不會有點夸大，沒有的事也捏造呢？這人一老呀，就好面子，就虛榮。

我終于見到了嬸娘的兒媳，我的嫂子。嫂子的一句話著實讓我震動：

“你看，我都沒做多少事，我婆婆就把我能夸成一朵花，我心里老覺得自己沒做好，就想做得再好些。”

嬸娘其實很聰明的，給了兒媳向善的方向，兒媳又怎能不努力成為那樣的人呢？

二

老姑婆總是滿臉掛笑，似乎從來沒有煩心事。

老姑婆趕集回來，手里多了張50元的假鈔。大家都詛咒那個欺騙老姑婆的人，說：“造孽哩，忍心哄一個老人”；“騙老人家，真是頭上流膿、腳底生瘡，心壞透了”……

老姑婆倒像局外人般，很是平靜，她有很充分的理由讓自己遠離生氣：“假錢是花出去了，心里就不踏實了，心里不踏實了，多別扭？咱心里沒事，花假錢的人心里才難受哩。唉，為了一點錢，弄得自家心里不舒坦，多恓惶的人?！崩瞎闷诺故呛芡槟莻€人。

在老姑婆眼里，事情的得失就是那么不可思議，所以才有了“平靜的受害者給憤憤不平的旁觀者開導”的場景。

老姑婆常說：“沒啥過不去的，放過了別人，自家心里就寬展了?！笨刹唬萘藙e人，自家心里就寬了。這，恐怕是寬容的另一種解釋吧。

左鄰右舍，路南村北，誰有事情想不通了，都喜歡找老姑婆說道說道。那次，老姑婆給人寬心的時候我恰好在場：

“你看，你心里喜歡了，眉里眼里都開了花，多好；你心里不高興了，擰著眉繃著臉，多難受？……不要記恨，恨是很累人的事?！?/p>

遇到煩心事或是想不通的事時，我常常想起老姑婆。想起她老人家，就沒有想不通的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三

皮鞋有點脫膠，得麻煩師傅打理一下。我正在欣賞著師傅嫻熟的技藝，突然進來一個人。

“師傅，擦皮鞋不？”外地口音？抬眼一看，滿臉疲憊的中年男子，戴著眼鏡，夾著公文包，看上去文縐縐的。

“兩塊，得等一會兒。”

那人就坐了下來，在他脫下鞋的一剎那，我的感覺壞透了：兩只襪子破了兩個洞，大拇指都出來了。一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現在的人，真幸福，連鞋都不用自個兒擦了。”我調侃道。

那人竟然笑了，很坦然地接上了話：“出了門，沒條件自己擦；不擦，看起來太邋遢，不好見人。你肯定笑話我襪子破了還擦鞋？襪子破了只有我自己不舒服，鞋臟了人家看著不舒服，咱權當講公德吧?！?/p>

就是那一刻，我的臉紅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法則，怎能不明就里就譏諷別人？總以為素面朝天是最真實的，卻忽視了打扮自己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打理好自己，自己養心，別人養眼，也算利己惠人的一種善舉吧。

有了善的念頭，自然會綻放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