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益的詩

章德益

在西域寫詩

在西域寫詩

采訪大漠孤煙 釆訪青海長云

采訪天山明月 但都被遼遠的地平線

婉拒

一張白紙上 依然是

唐邊塞詩的

淪陷區

靜夜 躺在西域的月光下

聽見 深草里

一只銹蹄鐵與一只野蟲

還在切磋 李白的詩句

一只水鳥如王昌齡的署名

突然從葦湖里 飛走了

月光下幾匹至今不教度陰山的

胡馬呵 還在偷吃著

一千年前 新鮮的

草葉

回憶：昭蘇高原

昭蘇高原 靜夜

月光下 我看見

遍野的露珠晶瑩

每一滴露珠都比我有

更璀璨的 光明

遠遠的雪峰高處

通向中亞的古道 縹渺

風吹遠云 塵落無聲

每一粒塵埃都比我有

更古老的 輩份

深深山谷底

萬樹如墨 松果墜落

一種輕微的呻吟聲里

每一枚松果都比我有

更遼闊的 寧靜

月過千山 萬木如銀

一個人守夜而望

看見 一只螞蟻也在門檻上望月

呵 每一只螞蟻都比我有

更永恒的 光陰

偵 緝

有一種 秋天對我的偵緝

派遣出 寒霜 明月與

落葉 構成

唐朝的間諜網

它們把大漠孤煙架設成

秘密的天線 把古道馬蹄

拍發成 加密的電報

寒意呵 是西風派遣進我

骨縫深處蟄伏的

間諜呀 竊取我

脈搏的暗碼與血壓的

情報 我的心律已被西風破譯成

凋零的蟲聲了

只有傷口里不肯泄密的

遺痛 已被陽光漸漸拷問成

磷光

失 眠

一夜 誰寄居于我體內

走動 跺腳 思考

我被我自己暴動的神經

占領 被我自己起義的

血 沸燒

床

審問

四肢

太陽穴呵

在我無邊的枕頭上

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