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祎
《不抱怨的世界》和《你可以幸福》的作者威爾·鮑溫曾經(jīng)在教會工作,卻喜歡談論佛學。他說,佛祖教人無欲無求,不要有太多執(zhí)念,因為單純地追求物質(zhì)無法帶來真正的滿足。“幸福與擁有物質(zhì)的多少沒有太大關系,”他說,“僅有10%的幸福感來自于生存的狀況,余下的則與我們看待生活的方式有關。”
因有執(zhí)念,才有求不得。當我們被各種勵志學說教育著要去實現(xiàn)“堅持”、“專注”、“有韌性”等一切美好的概念,卻忘記這些字眼描述的是對工作而非物質(zhì)的追求。當我們把本該用在工作上的“堅定”與“專一”偷換概念,轉(zhuǎn)成對于物質(zhì)的一心不二,“堅持”買房、買車,“堅持”用物質(zhì)來堆砌自己的存在感,用別人的定義來限制自己的生活選擇,最終將自己逼向華山一條路,還美其名曰“這就叫成熟。”
這不是成熟,這叫膽怯。不敢違背所有既定標準的膽怯與瑟縮,確切地說這是衰老而非成熟的特質(zhì)。真正的成熟是,自主把控生活的走向,執(zhí)著于既定的發(fā)展路線而非名下資產(chǎn)或者銀行卡數(shù)字,明白后者只不過是前者的副產(chǎn)品。年輕時,我們一味舍本逐末,到老時卻發(fā)現(xiàn)除了一套房子,沒有向兒孫吹噓的任何資本,半生用來背負一套水泥籠子的債,欠銀行的仿佛比欠父母的還要多,還要埋怨社會對自己不公。
中國文化里沒有超級英雄
女兒滿17歲時,威爾答應帶她去羅馬的西斯汀大教堂,作為她的生日禮物。他們提前半年就訂好機票,安排行程,往家里的冰箱門和墻上貼滿了西斯汀大教堂的照片,萬事俱備。結(jié)果,快到出發(fā)的時候,西斯汀教堂因為教會事務臨時不對外開放,無論如何不可能進去參觀了。然后,在他們離開后剛過兩天,教堂又恢復了正常。
威爾說,當你執(zhí)著于一件事時,就會形成壓力,我很想去西斯汀大教堂,但是我沒有讓它控制了我,幸運的是女兒也與我一樣,因此我們同樣感到很快樂。24歲的時候,威爾已經(jīng)有了很好的車子和大房子,他尋找到一個新的工作機會,不僅薪水下降,還要調(diào)去小鎮(zhèn)上工作,而他從這次機會里看到的不是損失,而是未來的成長。現(xiàn)在回首,他很慶幸當年的選擇。
求仁得仁。在工作中,執(zhí)念的壓力會帶來正向的動力。為了一樁事業(yè)去努力,此時你身上背負的是世界上最輕飄飄的東西—希望。反之,若執(zhí)著于某種昂貴的社會價值識別物,比如房子或者車子,那么你的驅(qū)動力就從理想變成了債務,每走一步都背負著擔憂和恐懼,身體有了居處,心理上卻變成了一只被剝?nèi)ケ硽さ臑觚敚瑧?zhàn)戰(zhàn)兢兢的同時還在畏首畏尾,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你就會睡不著,負面的情緒可能會隨時吞噬你。
想象一下,當年你走在他鄉(xiāng),年輕,無知,一無所有,雙肩包里空空蕩蕩,那時你什么也不害怕,太多的好事情等著你去追求,小小的獎賞也讓你開心。與成長相伴隨的,是胃口越來越大,欲望越來越多,你不自覺地跟身邊人比較,當然你不比他們差,所以你認為別人有的你也一定要有。其實你缺少的并不是房子,而是洞察自我需求的能力。你想要的是安寧、穩(wěn)定、幸福的生活,卻把這些都物化成一所房子,以為有了它便有一切。從路邊的房地產(chǎn)廣告牌,到耳邊嘮叨的丈母娘,他們說的全是這件事。
事實是,很多人很難分清自己與外界的界限,他們天然地把自己當成集體中的一分子而不是獨立的個體,這種自我埋沒的習慣很難說是誰有過錯,我們從小就被教育合群,特立獨行總被當成負面典型,就像威爾所說“中國文化里沒有超級英雄”,只有“正常”才能讓周圍人有安全感,我們被迫向不相干的人證明這一點,甚至是超乎平均標準的極度正常,以免被視為“不靠譜”,同時,為了檢驗的方便,我們把靠譜的標準直白地平米化了,像高考以分數(shù)取人一樣,一目了然,簡單粗暴。
我們自己就是人生的震中
iPhone4標準重138克,微博上有人提出,可以用它來檢驗菜場老板的電子秤是否有貓膩。現(xiàn)在,房子就是社會價值的參照物,是所有人心里的iPhon4,它的價值可以衡量、可以換算和變現(xiàn),不帶丁點含糊。糾結(jié)于買還是不買,買得起還是買不起,買不起怎么辦等等問題,你從一個快樂的年輕人開始走向中年,開始否定和懷疑自己,開始盤算那些超過自己承受能力的燈火閃耀的家,什么時候能歸到我的名下。于是你落進了這個張開的大網(wǎng)。
威爾說,美國人也不是活在真空里,社會同樣對到什么年齡做什么事情有期待。他認為,年齡和錢并沒有直接關系,人們會給其他人施加年齡壓力,是因為人是社會性的動物,會希望在每一個階段都有相似的人來陪伴。對此,威爾表示不以為然,他說:“行為規(guī)矩的女人很少青史留名。”
大家都知道不走尋常路的下場只有兩種,非常之好以及非常之壞。大多數(shù)人還是想安穩(wěn)度過一生,不過安穩(wěn)不等于憋屈,也絕不是盲從。威爾在臺北經(jīng)歷了一次地震,搖晃過后大家最先想問的是震中在什么地方,但是在人生中,我們常常忘記自己就是人生的震中—我們不光是被動的接受者,還可以發(fā)射余波去影響別人。如果我們改變,別人也有可能隨之改變。
好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會研究客戶的真實需求,他們了解“客戶要的是墻上的洞,不是打孔機”,為什么你不能成為自己人生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為什么不去洞察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需求而一味地被外界限制想象力?為什么只是價值觀的接收者而非發(fā)送者?
就好像房子永遠在那里,而你擁有的其他一切,青春、勇氣、體能和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些都會隨時間流逝而越來越少。因此,與其投資于房產(chǎn),不如投資于自己,能力和學識永遠不會拋棄你,甚至會帶來無盡的可能。那樣的話,當房市崩潰的時候,你不僅不會隨之崩潰,還有能力去抄個底,豈不絕妙。徜若這個夢幻式的結(jié)局沒有出現(xiàn),至少在等待的過程中,你還有心情去看看新開的玉蘭花,而不是每個月只為了還款日而奮斗,然后忽然一輩子就這么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