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兒的公眾形象

北京，愚公移山

2013年3月30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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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2013年3月30日這樣的日子，對于中國搖滾樂而言實在太大了。中國搖滾樂新教父—謝天笑登上了傳奇的工人體育館的舞臺，Q在現場看到了巨大的LED，看到了光著膀子試圖沖上舞臺的少年；聽到了前一晚縈繞在工體場內國安比賽時的口號，聽到了現場歌迷一直合唱著那些歌曲。

向西四站地，平安大街，張自忠路，愚公移山。9點半，Q離開工體開車駛向這里，全北京的各路搖滾老炮兒差不多都到齊了，“愚公”創造了高票價下的到場人數紀錄，給他們暖場的是知名post-punk樂隊重塑雕像的權力。

主角是誰？Public Image Ltd.（以下簡稱PiL）。他們特立獨行，專輯都具有另類的包裝，起初被稱為“噪音未來主義”音樂。如果列出5個歷史上最著名的post-punk樂隊，那么有4支毫無疑問：Joy Division、Siouxsie & the Banshees、The Fall，還有前后腳剛演完出但面目全非的Gang of Four。至于PiL是不是前五，這根本不重要，因為即便最初的吉他手是前The Clash的Keith Levene，PiL也始終被人們認為是一個人的樂隊，而這個人實在太牛逼了，他就是John Lydon（性手槍時期使用Johnny Rotten，后改回），性手槍樂隊的主唱和主腦，英國朋克教父，搖滾史上最有影響力和聲望的領袖之一，一個活著的傳奇。他由于對當時的唱片公司和朋克場景心生厭煩，下定決心要鼓搗一種既非朋克也非當時所知的搖滾的東西出來，于是便有了PiL。這支樂隊一次又一次越界，留下不少反搖滾經典，第二張專輯《Metal Box》無疑是成功的頂點，這張唱片已經成為決不妥協且富于挑戰性的post-punk的標志。不過說實話，如果當天在現場搞一個隨機采訪你就會發現，關于這支樂隊，其實大家知道的信息并不多。樂隊在音樂上體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復雜和試驗特色，摒棄了朋克粗糙的三和弦，作品充滿藝術性、前瞻性和高度精準的音樂素材，并試圖改變傳統搖滾的結構和創作主題，體現出徹底反叛的精神，至此，后朋克思潮逐漸成為日后另類搖滾的思想支柱，在不同的搖滾風格中得以延伸。

去年夏天，Q在倫敦看過一次PiL，那是他們重組后為新專輯《This Is PiL》所做的巡演，當晚有2000人涌入由老劇院改造而成的HMV Forum。你也能看到幾個穿著鉚釘皮衣留著mohawk發型的人，不過遮蔽大多數人發福身體的是英國工人階級的典型裝扮：POLO衫、牛仔褲、工靴。他們或許剛下班，或許壓根兒沒有工作。他們仿佛都彼此相識，只不過可能上次見面已是20年前的事兒了。整場演出氣勢恢宏，儀式感極強，老炮兒們人手一杯酒，邊唱邊pogo，酒濺得哪兒都是，他們根本不吝。

那時，Q可想不到大半年后能在家門口再次見到他們。“Joh～～nny～～，Joh～～nny～～”的歌聲不斷從臺下傳來，聽上去正像是生活在北京的我們對于這位倫敦哥們兒的呼喚。用哥們兒稱呼覺得親切，其實他真是“爺”。旁邊兒的一位攝影師跟Q說，今天來的每個人都應該上炷香拜拜。

10點半，老Johnny上臺了，所有人的吶喊、歡呼和熱情一定也刺激到了他，畢竟去年一年的演出主要是中型場地和音樂節，面對live house里陌生膚色的狂熱人群，他一定也能體會到對于99%沒看過他現場的人而言，這不僅是一場演出，還是一次不用遠行的朝圣。

就這樣，中國搖滾樂歷史上到訪過的最大牌主唱開嗓了，現場爆炸。

新歌老歌在演出中交替出現，來自新專輯的幾首主打歌“Deeper Water”“One Drop” “Lollipop Opera”“Reggie Song”如果光用好聽動人來形容實在膚淺，老炮兒們讓這個時代的搖滾樂仍然聽上去像陣陣不屈的叛逆之聲，另類而大氣的旋律是很難做到的。每張專輯都有作品被呈獻給大家，第一張《First Issue》中的“Theme”和“Religion”，第二張經典專輯的開場曲“Albatross”，《Flowers of Romance》的同名歌曲；1989年的專輯《9》中的“Disappointed”等等。演出高潮接連不斷，其中來自PiL公認最差的一張專輯《This Is What You Want...This Is What You Get》里卻又也許是他們最有名的單曲“This is Not a Love Song”帶來了全場沸點。

曲間Johnny總不忘啰嗦兩句，有時候介紹歌曲，有時逗逗悶子，有時是和臺上老友插科打諢，不過每每幾首唱罷，就要抱怨現場太熱到無法呼吸，還象征性地退場休息了兩次以示抗議，真是老頑童。他怎么會不知道，北京已是4月天，可氣溫之低仍宛如冬日，只因為他的到來，才讓這兒變成了一場“高溫派對”。

傳奇吉他手Lu Edmonds在整個演出中一共使用了四把琴，作為樂隊的二號靈魂人物，他對歌曲的控制水平爐火純青。在使用班卓琴時用琴弓拉琴的畫面令人印象深刻：大師就是大師。PiL的偉大只說Johnny的嗓子和頭腦是遠遠不夠的，不看現場你就不會明白，Lu、貝斯手Scott Firth還有鼓手Bruce Smith的深厚功底，才可以讓身前的Johnny“恣睢胡為”。

有一個比較有趣的細節在場的觀眾一定注意到了，除了PiL的4位成員和身處角落的現場音樂總監外，還有一個形象絕對到位的哥們兒一直站在Johnny的右手邊。他梳著背頭，戴著口罩，系著背帶，還隨著音樂擺動身體，活像電影里的怪醫生。他的身份整場都是個謎，直到演出結束，他才因為一個沖上臺的熱情歌迷而暴露了自己保鏢的身份。

整場演出，Q和Johnny的距離不過2米，Q之前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過像他這樣富有激情、表現欲望和感染力的人，老炮兒穿著幾十年如一日特制的棉布粗條紋衣服，腳上蹬著一雙老款高幫兒銳步。在英國，銳步的經典跑鞋因其低調和舒適的特性成為老賊們作案時的首選，而年輕人則對此嗤之以鼻。一次返場，幾次致謝，PiL結束了近兩小時的表演。沒有遺憾，因為這是最好的一場演出，而我們在這兒。

文、攝影>北京陸少 部分攝影>四維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