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軍統局中唯一的女少將——姜毅英

李明鐸

她是國民黨軍統局戴笠、毛人鳳兩任局長的江山籍“十四親信”之一，深得他們的寵信；

她因偵獲日軍將于1941年12月7日偷襲珍珠港美國海軍基地的絕密情報，得到蔣介石的夸獎，打開了當時的中美合作之門；

她由一名普通學員一步步升任軍統本部第四處電臺臺長、上校譯電科科長、少將機要組組長、國民黨保密局少將情報處處長，成為龐大的軍統局中唯一的女少將。

戴笠給她取了一個新名字

姜毅英，原名姜鶴根，1908年出生于浙江省江山縣新塘邊，其父從事木匠行當，可謂有技能的庶民。姜鶴根中學畢業后考入浙江警官學校。

戴笠，江山縣保安鄉人，黃埔軍校第六期學員，畢業后任蔣介石侍從副官，從1928年開始進行情報活動，后任國民黨國防部軍統局局長。戴笠創建軍統局以后，偏居在浙江西部一縣的很多江山人，或因信仰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有志抗日救國，或因時勢所迫，謀求生計，紛紛到老鄉戴笠領導的國民黨軍統局的隊伍中來。

軍統特務主要的、極其機密的業務，就是搜集情報。所以，軍統局對考生的挑選十分嚴格。

1933年，戴笠親自開辦了杭州特訓班，并從浙江警官學校的畢業生中挑選出一部分人組成了“特訓班甲班”，對外稱之為中央警察研究所。“特訓班甲班”共招收四十人，每個人都由戴笠親自考核，后來名噪一時的毛森、張毓中、葉文昭、倪永潮都在其中。

在考生的檔案中，戴笠發現了同是江山人的姜鶴根，他馬上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興致勃勃地與其交談起來。

姜鶴根中等身材，五官端正，沉默寡言，給戴笠很好的印象。在對她的一番問話之后，戴笠覺得她既有女人細柔的特性，又兼具男子的剛毅性格。對此，戴笠認為如果將身具雙重性格的姜鶴根作為軍統高級特務來培養的話，則可以派上多種克敵的用場。

戴笠親自把姜鶴根選進特訓班之后，特意為她取了一個新名字——姜毅英，以此激勵她要靠自身的毅力取得英名，成為女中豪杰。

就是這次會面，為日后姜毅英能夠成為戴笠身邊的紅人做了鋪墊。而她的性格和其擁有的江山籍，使她在軍統中如魚得水。

對于姜毅英加入軍統特務處，她的孫女倪雅倫說：“我的祖母姜毅英當時完全是離鄉背井，靠自身能力出來的，她很獨立。當時她覺得她是在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她進入軍統局，覺得自己很驕傲，很快樂，因為她覺得自己是被選中的?！?/p>

軍統局的機要部門多被江山籍特工人員把持，尤其那些最機密的譯電部門，幾乎是清一色的江山籍人。戴笠把譯電科的工作全部交給了江山人來主持，各省省站也必須由江山人擔任譯電業務，如果發現某個省的負責人有問題的話，這些江山籍的譯電人員可以用密碼直接向他報告。

姜毅英更是戴笠所倚重的江山籍特工之一，她先后被委以譯電科長、機要組長、情報處長等職，在工作性質上，她一直沒有離開這塊“神秘”的陣地。

在國民黨內部，有浙江“四絕”之說，即“江山的軍統（戴笠、毛人鳳等），奉化的總統（蔣介石、蔣經國），湖州的中統（陳立夫、陳果夫等），青田的將軍（陳誠、趙志垚等）”。意指軍統是浙江江山人的天下，是江山的“特產”。而軍統中的江山人，又以“一戴三毛”最為著名：“一戴”，當指戴笠；“三毛”，即毛人鳳、毛森、毛萬里。他們四人，皆身居要職，被上上下下稱之為軍統中的巨梟。當時國民黨中校級以上的軍官江山人占了七十多位，將以上官階的有二十位左右?？梢姶黧液兔锁P對江山人的信任程度。他們認為江山人可靠，他們真正的親信有十四人，在軍統局內部這十四人被稱為“江山子弟兵”，外部則稱其為“十四親信”，姜毅英就是這“十四親信”之一。

她破獲了日軍偷襲珍珠港美國海軍基地的絕密情報

抗戰爆發不久，戴笠呈請蔣介石批準，成立了國民黨軍事委員會“特種技術研究室”，此機構專門從事日偽密碼破譯工作，其主任由軍統局“電訊第一人”、第四處（電訊）中將處長魏大銘兼任。魏系上海光華大學無線電專業畢業生，曾因制造一種微型收發機而遐邇聞名。此時，姜毅英成了大名鼎鼎的魏大銘的得意門生和助手。

在老師魏大銘的悉心指導下，姜毅英刻苦鉆研收發報技術，洋電業務尤為嫻熟。

姜毅英的兒子倪守安對母親當年所接受的特務訓練很熟悉，他說：“我母親當時接受的訓練五花八門，包括爆破、射擊、駕車、攝影、化裝、看相等，還有思想課程，可以說該受的訓練都受了?！?/p>

就在受訓期間，“特訓班甲班”曾組織一次化裝演練。當時，姜毅英把自己化裝成一個高貴的少婦，濃妝艷抹，衣著華麗。裝扮一番后，她到西湖湖濱公園轉了一圈，可謂“翩若驚鴻”。 姜毅英的女性魅力非同一般，她引起了許多游客的注目，贊美之聲不絕于耳，她不得不快步離開公園，雇車返回學校。

受訓后，姜毅英和其他軍統情報人員一樣，進入了指定的戰場。他們的任務是瓦解日軍，他們的信念是效忠蔣介石，他們的生命，則是在另一個名字的虛掩之下，消失在戰場上的某一個角落。

1933年11月，“福建事變”發生，戴笠令葉文昭、姜毅英二人假扮夫妻潛伏到廈門市，秘密建臺。

去廈門建臺，姜毅英攜帶的是小型通信器材，她把通信器材都拆解開，或混雜在內衣里面，或藏在餅干盒里，才得以蒙混過關。

姜毅英譯電業務嫻熟，不久升任軍統廈門電臺主任報務員，并兼任監察臺密碼破譯工作。因擔負這樣兩份工作，軍統局給她發雙份工資。

不久，戴笠又意識到云南的重要地位。但就當時的條件來看，尚不允許軍統往當地派遣過多人員。戴笠又命令葉文昭、姜毅英二人，以“中央航空公司昆明辦事處人員”的身份潛入昆明市，掩護一部落腳后即可使用的秘密電臺。此次落實布臺計劃困難重重，隨時隨地都有掉腦袋的危險，但姜毅英、葉文昭憑著智慧和勇氣，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戴笠交給他們的任務。葉文昭、姜毅英也在共同的事業中產生了感情。一對原已滋長著愛情的青年男女，結為連理。

1941年4月，戴笠以十萬火急的電報，要廈門方面查明日本軍艦到達廈門的情形。姜毅英及時偵查得知日軍的情況，并將搜集的情報詳細匯報給戴笠。

同年12月初，姜毅英破譯了日本軍部無線電密碼，偵知日軍將于同年12月7日偷襲珍珠港美國海軍。她隨即將此情報交給了戴笠。戴笠手持這一絕密情報，極為興奮地將電報轉呈給了蔣介石。

對此密電，蔣介石如獲至寶，馬上批示：“速通知美國政府?！?/p>

于是，戴笠速電軍統局美國站站長肖勃，命令他立即轉告中國駐美國大使館武官郭镕權。如此重要的情報，郭自然不能耽擱，迅速轉至美國五角大樓海軍司令部。然而，美國人一向輕視中國，根本不會想到也不會相信，一個來自新塘邊的農村姑娘竟能破獲如此重要的日本軍部的密電。

不僅如此，美國人還恥笑中國人 “異想天開”，一位美國海軍官員甚至說：“哪有這種事兒？是中國要故意挑撥美日之間的關系吧！”對于這次中國提供的情報，美國軍方未予理睬，也沒有采取任何預防措施。結果，日本海軍聯合艦隊、海軍航空兵于美國時間1941年12月7日凌晨，按既定計劃突襲了珍珠港美軍基地。在日本軍機自殺式的攻擊下，美軍“亞利桑那號”戰艦還來不及應戰就被擊中，沉入海中。此戰，美軍太平洋艦隊遭到滅頂之災，日本軍隊大獲全勝。

此事雖然驗證了姜毅英破譯的情報的準確性，卻來不及改寫美軍這頁慘敗的歷史。

雖然如此，蔣介石對戴笠領導的軍統能夠及時獲得日軍情報，并事先轉告給美國，感到十分滿意和欣慰。他夸獎“軍統情報工作做得好，提高了中國情報工作的聲譽”，并通令軍統局嘉獎。戴笠隨即提升姜毅英為軍統局本部第四處電臺臺長。

珍珠港事變后，美國政府宣布正式對日本宣戰。隨即，中國政府也正式對日本宣戰，從而成為同盟國中的一員。從這一刻起，已獨自對日抗戰四年之久的中國終于有了盟友的援助。1943年春天，美國飛虎隊陳納德少將組成“中美聯隊”，這是中美空軍合作抗戰的前身。

可以說，日軍偷襲珍珠港的行動證實了國民黨軍統情報的可靠性。此后美方開始對中國國民黨軍統局刮目相看，對戴笠刮目相看，也對來自新塘邊農村的這位姜姑娘刮目相看了。隨后，美國五角大樓海軍司令部主動找戴笠，協商成立了“中美情報合作所”，由戴笠任主任，美國海軍準將梅樂斯任副主任。

從此，大批美國特務人員及特種裝備，源源不斷地涌入中國。不能不說，正是因為姜毅英高超的情報技術，才打開了當時的中美合作之門。姜毅英本人對此也非常得意。

她為殉國的七名女譯電員種下七枝美人蕉

抗戰期間，姜毅英在香港、東南亞等地為軍情系統組織架設廣播站，破譯、傳遞軍事情報。由于她及時偵查得知日軍南進的情報而被嘉獎升職，一時成為軍統特工們效仿的楷模。

1942年3月，中國遠征軍開始入緬與日軍作戰。

毫無疑問，異域作戰，情報工作尤為重要。因此，戴笠控制的軍統局隨即派出人員隨同遠征軍出發，其中有“青浦特訓班”的七名女譯電員隨同新編第三十八師作戰。

在仁安羌援助英軍作戰中，中國遠征軍新編第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僅以一師之力與數倍于己的敵人連續作戰，以少勝多，解救出瀕臨絕境的英緬軍第一師，轟動英倫三島。

之后，孫立人部的新三十八師掩護英軍撤退，在孫部的七名軍統女譯電員也隨同撤退。

由于日軍已控制了主要交通要道，遠征軍在撤退途中不斷遭到日軍襲擊，死傷不計其數。就在七名軍統女譯電員退到印緬邊境的當坡時，護送電臺的小分隊突遭日軍伏擊。轉眼之間，掩護人員已全部犧牲，剩下的七名軍統女譯電員被敵人逼到了山坡上。

嚴酷的現實擺在了她們的面前：突圍無望，不死即降。對此，七名軍統女特工人員毫不猶豫地將電臺砸毀，每人高呼一聲“中華民國萬歲”，即拉響隨身攜帶的手雷，迅即跳下山崖，沒有一個人落到日軍手里。只有一名最年輕的姚姓女譯電員因手雷沒有爆炸而未死，但墜崖后四肢骨折，處于無力移動的狀態。四天之后，這名姚姓譯電員被緬甸親中國的克欽族游擊隊發現，但她終因傷勢過重，留下最后的敘述后，也撒手異國疆域。

這群堪比“八女投江”的主角，就是影響國內外的“軍統七姐妹”。

1942年4月1日，國民黨軍統局舉行成立紀念日大會。局長戴笠責成姜毅英主持這次大會。

姜毅英在麥克風前開始講話，為犧牲的七名女情報人員親致祭詞。她向軍統同人們介紹了七名女情報人員的事跡，她說：“我們已經有數以萬計的同人犧牲在抗戰的戰場，他們都是真正的無名英雄，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尤其是前不久，在陰陽山前線與日寇的血戰中舍生取義、為黨國戰斗到生命最后一刻而跳崖自盡的我軍統七名女情報員。今天在此莊重的日子里，戴老板親自批示，由我主持大會，主要就是為了給我們的七名女英雄召開追悼會，號召全體同人學習她們的光榮事跡?！苯阌⒄f著，目光中透著震驚和痛惜，晶瑩的淚水涌了出來，“七名女英雄之死，雖如苞蕾摧殘，遺香不容，然此多情多恨，深情向往之情，不能不令我全體同人一掬敬仰之淚也……她們以自己的行動和性命詮釋了她們對革命、對黨國的無限忠誠。她們的父母親人失去了可愛的女兒，我們失去了親愛的同志。雖然我們都為她們的身亡感到痛心，但更為她們的英勇感到驕傲。她們是我軍統的驕傲，更是我中國軍人的驕傲，更是我們全黨、全軍學習的楷?！彼街v越激奮，目光中透出驕傲和自豪，“在緬懷烈士之余，讓我們踏著她們的足跡為黨國的事業繼續努力奮斗終生。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枯，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愿與諸位共勉之。向我軍統七姐妹學習！”

這次紀念大會結束后，姜毅英在重慶漕絲廠的辦公室窗外種下了七枝連根的美人蕉。種植過程中，她用雙手慢慢地刨出泥土，然后回填到美人蕉的根上，隨之淚水涔涔而落。這七枝連根的美人蕉，被軍統人員稱之為“七姐妹花”。

她在“雨農國民小學”度過晚年

1946年3月17日，戴笠從北平飛往上海轉南京的途中因飛機失事身亡。但當時國民黨方面只知戴笠失蹤，并不知事件始末。

戴笠失蹤的消息傳來之后，蔣介石命鄭介民代理軍統局長，實際上又命毛人鳳以主任秘書的身份主持軍統局的日常工作。當時鄭介民不在家，毛人鳳召集了留在局里的二十多個處長級特務商議尋找戴笠之事，結果沒有一個人搭腔。毛人鳳急得都快哭了，說：“我有責任，但我動不了，否則我就自己去了?！?/p>

這時，軍統局總務處處長沈醉站了出來，表示可以承擔此項任務。看此情況，姜毅英很氣憤，她痛斥特務們忘恩負義，說：“士為知己者死。今天才是真正考驗了諸位一下。戴局長在面前的時候，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好話說盡，現在都變成縮頭烏龜了！我如果不是女流，也會和沈處長一樣自愿去的。即使死了，也有臉見戴先生。這比活著去假哭，要體面得多?！痹趫龅娜寺劼牬搜裕瑐€個面紅耳赤。

國民黨政府在抗戰期間曾一度停止授銜工作，直到抗戰末期才得以恢復。1946年3月，姜毅英被授予少將軍銜，時任職務為國防部保密局少將情報處處長，成為龐大的軍統局中唯一的女少將。

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夕，姜毅英隨國民黨保密局由上海逃往臺灣。去臺以后，姜毅英一直在國民黨保密局工作，并成立“匪情研究室”，收編中共在臺灣的情報系統。

1956年12月11日，毛人鳳病死于臺北。從1957年3月開始，姜毅英脫離了國民黨情報局，由人介紹充任了臺北市士林區“雨農國民小學”校長，一直到1980年2月退休。該校校址位于臺北市士林區忠義街一號的芝山巖。這所學校是以戴笠的字“雨農”命名的。

正是念及當年戴笠對自己的恩惠，姜毅英選擇了在該校任職。從此，她專注于教育工作。

2006年年初，姜毅英在臺北市永和正中路的家中去世，享年九十八歲。很少有人知道她以往神秘女少將的真實身份，即使在國民黨臺灣軍方，也因為她的臺灣“軍情局”（也就是前國民黨“軍統局”）機要組組長的特殊身份，她的晉升詳情也是一直處于高度保密的狀態，只是在“軍情局”內部的秘密檔案里，記載著這位國民黨女將軍的詳細履歷。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