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 [組詩]

卓鐵鋒，生于1977年冬，浙江瑞安人。曾用筆名易涵、山歌，突圍詩群發起人之一。主編出版了《2004年度中國網絡詩選》，有作品入選《99中國詩典》《2006年中國新詩年鑒》等詩選集，有少量作品在《詩歌月刊》《詩林》《中國詩歌》等刊發表。

閱微草堂筆記

再過三十年，我要在十萬大山深處

伐竹為梁，割茅為頂，鋪木為床，截樁為幾

我要夯土為墻

待到深秋時節，必須不能被秋風所破

要開一扇門、兩扇窗

門前要挖一口池，名瑤，池里只養兩尾魚，

一尾紅，一尾黑

池的北岸，就植上一株梅一株松

當然窗外最好有堅冰萬古不化

有鶴不期而至，聲聲唳中須含靈氣萬千

往來無白丁，一定要是山精野怪

到這里猶如入仙境，花開四季不能敗

嗯，對了，還要有橫匾，上書閱微二字，魏

碑體就好

我要與至愛一起，住在這草堂，寫各類文章，

留給子孫后輩，換了錢

買好吃的

天下事

我曾經關心過某個孤獨的人

他是少年的帝王

我見過他揮斥方酋開疆裂土

坐龍庭，一怒便萬里血流哀鴻遍野

東邊日出西邊雨，他愛江山，也愛美人

五湖四海九州方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麗都盼著寵幸

那些家常事便都成了國事

事關天下

我曾經關心過他生前與身后，留在史書里的

正史，以及

留在民間的野史與艷史

我關心過的這個人，名叫君王

我曾做過他的老師，他已不在人間

念奴嬌

嬌，昨天你從我懷里離開

那時路是陰暗的，路人是陰暗的

我們金屋樓下

半開未開的店門

是陰暗的

我把自己

反鎖在金屋里

到了晚上，就關了燈

去到窗臺上

抬頭數星星

一邊數星星，一邊

數你的名字

玉堂春

上午翻看舊報

讀到有某女正值雙十年華

攜幼弟從云貴山林入廣尋親

在廣州火車站

被搶去行囊，以及錢包

跪廣場，涕淚俱下

未曾開口心內慘

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看到這里

我想起

曾經有個女子

名喚蘇三

花前飲

我還還還沒醉

兄弟，我我我我陪你再喝一杯

咱哥哥哥倆立馬馬馬就走人

你看，那桃花花開剛剛好

不紅不不不白

不偏不倚

偏偏落落落在

你你你頭上

喝了這杯酒

我我我去采朵朵朵花

給你帶帶帶回去

你可知曉

與君世世為兄弟

再結來生未了因

一世人，兩兩兩兩兄弟啊

彈冠相慶

二十多年前每逢過冬

便要頭戴雷鋒帽招搖過市

我外公把雷鋒帽留給我

本需要好好保存以表孺慕之情

但不知什么時候起

再也沒看到

以至于弱冠那年

沒有帽子適合拿來加冠禮

倘若當年那雷鋒帽能保留下來

且不說其價值幾何

至少于人生得意之際

尚可裝模作樣彈冠相慶一番

家書抵萬金

有好些年頭了

那是我第一次讀《春望》

讀后很是喜歡

唐詩三百首

也就看明白了這一句

那些年，雖然家徒四壁，但書很多

我真的想

都偷偷拿去賣掉

可以賣一萬金呢

可以好多年吃喝不愁了

如果有人來問我

那個時候可能晴空萬里

可能春光明媚

也可能，大雨下得正急

我，或者與某某，正在人潮中央

隨波逐流

如果有人來問我

說好幾天沒吃飯了

能不能給幾塊小錢

我會察言觀色，然后當作沒聽見

如果有人來問我

某某路某某街某某酒店怎么走

我會站定，細細告訴他

從這里一直到底，在路口處再往右

如果看到有姑娘穿旗袍

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分兩列站在門口向你鞠躬

那就是了

老 樹

辦公室里，有一棵枯木

根部約三米直徑，高約六米

它裸露的虬枝，已呈現明顯老態

據說是荔枝木

此刻它寂寞地橫躺在地上，擺出頭枕江山

之勢

此刻我希望

有一條纏樹盤根的藤

人約黃昏后

比如今晚，我們不喝紅酒

或許可以去江濱公園，散散步

不想走了，就坐小亭里

就著路燈，看一些情侶，輕輕地笑

我們要一直待到月上柳梢頭

元宵之后

這夜風啊，一定也是溫暖的

在清朝

——賀本少爺喜得麟兒

多爾打馬而來，神情急急

是了。他剛結束一場征戰，戰袍上

其血玄黃

只是因為小貝勒爺的臨世

多爾，多爾，他在自家門口

跌了一跤

鏡 堂

——賀本少爺喜得麟兒

君子終日乾乾。多年來

東奔西跑，沒個歇下的時候

他從不會在任何一個車站，長久停留

直到某天，秋香放下一切，千里迢迢趕去

與他相會。才有了

此時西廂房，鏡堂之前

貼花黃輕梳妝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