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一方水墨精神

林青雨

他的作品以線條入畫，輔之以墨色的暈染，基于中國水墨和傳統文脈，又巧妙地融入了蘇格蘭的風情和現代元素的時代特征，彰顯著景觀的獨特神韻。其作品被蘇格蘭首相阿里克斯·薩蒙德作為其訪華的珍貴禮物，曾多次在位于英國愛丁堡的蘇格蘭國家美術館展出，并在英國格拉斯哥SKYPARK舉辦個人畫展，其作品被英國蘇格蘭政府、地區議會，愛丁堡大學等多個機構、企業及私人收藏。

張弛在英國多年致力于中國傳統書畫在海外的傳播，2008年初在蘇格蘭開設了第一個針對英國當地人的書畫班，并在英國各大博物館、基金會、藝術界、大學講演和開課，講授中國藝術史、中國書法和中國畫。通過這一系列的活動逐漸擴大了中國書法在英國的影響力，使更多的英國人認識中國書畫，了解中國書畫，嘗試中國書畫創作。

◎難以放下的水墨情結

記者：您很早就對中國傳統繪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國畫中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呢？

張弛：作為一個中國人，難以放下延續了千年的水墨情結。我從小在河南鄭州長大。鄭州是中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是商代故都（1600-1046）。距離我家鄉不遠的河南安陽，出土了甲骨文，是中國文字的發源地，而圖形符號的文字便是書法和繪畫最早的統一形式。從小我便對繪畫有濃厚興趣，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年少時看到河南博物院館藏的青銅器、石碑和造像。國畫表現手法獨特，寥寥數筆，勾畫出精妙之處，并能超越外在的物質世界，其背后深邃的哲學思想都深深地吸引著我。

記者：從最初對繪畫的喜愛，到對繪畫的專業研習、舉辦個展，以及開設工作室、舉行中國書法的現場演出，這一路走來，您的生活經歷與心境變遷對您的書畫作品有哪些影響呢？

張弛：2008年起，隨著北京的申奧成功，當越來越多的蘇格蘭本地人用“你好”向我打招呼時，深深感到中國的國際影響力越來越強。當時我參與了“時代中國”系列的文化藝術活動，在蘇格蘭國家博物館進行現場書法表演和講解。愛丁堡大學孔子學院成立后，開設中國書畫班，由我來任教，這一教就是五年。除了固定的書畫班之外，我還在蘇格蘭各社區、大中小學、藝術俱樂部不定期的開設講座和課程。多年來堅持在教學第一線，教授的學生超過千人，年齡跨度也非常大，從四五歲的孩童到白發蒼蒼的老人。這個過程也是對我自身的一個提高和再學習的過程，所謂之“教學相長”。從我的學生中我也學到了很多，他們學習的熱情和興趣，對藝術執著的追求都感染著我。

◎東西方不同追求成就人類文化多彩意境

記者：您曾在蘇格蘭國家美術館和博物館等多處舉辦展覽和演出活動，您的畫作也得到了很多觀眾的認可，可以說您是文化傳播的一位踐行者，在您看來，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在繪畫上有哪些體現呢？

張弛：西方繪畫，尤其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注重寫實，理性分析，自然再現。西方傳統在繪畫中強調了人類“求真”的本能。尤其在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說，“在人的心中都有一面鏡子，畫家作畫時都應該具備一面鏡子，畫家的心應當像一面鏡子，如實的反映各種物體的色彩和形象，做到如此，畫家就仿佛是第二自然” ，而在中國，繪畫藝術并非為了真實的描摹自然。超越自然的束縛，追求一種最高的審美境界。在筆墨精妙處，中國畫擺脫了形體的束縛，使生命的氣息自然流淌。國畫運用散點透視而非線性透視，僅用墨色濃淡表現遠近之分。中國畫畫竹，畫的不是現實中的竹子，乃畫家心中之竹。國畫將自然靜態轉換為內心感悟，運用大量留白，計白當黑，相互呼應，體現了道家思想的對立與統一。東西方藝術不同的追求成就了人類文化的多彩意境。

記者：我們常說繪畫也是藝術家心境的表現，您也創作了許多融合蘇格蘭風情與現代元素于傳統水墨中的作品，是什么孕育了您這樣的創作靈感呢？

張弛：我在蘇格蘭學習、工作、生活了八年多，足跡遍布蘇格蘭的海岸、山脈、湖泊和古堡。英國是個傳統的國家，非常注重歷史遺跡的保護。以蘇格蘭首都愛丁堡為例，中世紀的鵝卵石鋪設的街道，哥特式風格的建筑比比皆是。在英國美術館和博物館都是免費對公眾開放，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近距離學習西方繪畫大師的機會。環繞在中世紀的古城，眺望著矗立于火山巖上的愛丁堡城堡，這一切都激發著我的創作沖動，也是我藝術的靈感來源。我多年來積累了大量的速寫素材，也創作出了一系列描繪蘇格蘭壯美景色的國畫作品。咫尺之下揮寫出蘇格蘭獨特風情，看似平淡的線條中，意味深長。

記者：在給《羅伯特彭斯詩集》做書法題詞時，您是如何用中國書法來詮釋一位蘇格蘭詩人的詩歌呢？

張弛：所有的語言都有詩的存在。羅伯特彭斯是蘇格蘭的著名詩人，抒寫自由和愛情，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先驅人物。彭斯在英國，就像李白、杜甫在中國一樣家喻戶曉。書法有著獨特的線條美，即使不理解中國文字的西方人，也能從中國書法作品中感受其線條的靈動變化，疏密有致的安排，字里行間的氣韻流動。借書法獨特的表現力來書寫英國詩歌的中文譯本，旨在從中架起橋梁，連接不同文化藝術的共同之處。這本書由愛丁堡大學出版社2010年出版，用于蘇格蘭首相阿里克斯·薩蒙德訪華的重要禮物。

◎學習書畫變得更沉穩

記者：您教授過不少學生書法和繪畫，這些學生也取得了一些成績，您覺得他們學習書畫之前和之后會有變化嗎？

張弛：大多數英國學生都是從零開始，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后，基本掌握了毛筆的使用技法，并能創作出很不錯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中國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通過書法體會了更多的東方哲學思想——如何把外部景象和自己的內心相結合，如何寫出內心的自我。不同年齡段的學生的收獲也有所不同。兒童學習書畫，鍛煉了其手腕的協調能力，年輕人學習書畫后，性格變得更沉穩。書畫是一個窗口，我的很多學生通過學習書法，對中國產生了濃厚興趣，有的繼續學習中文，有的到中國留學，有的已赴華工作。

記者：在教授國畫的過程中，您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張弛：身在海外，能夠和這么多熱愛中國文化的學生在一起交流，而且看到學生的成績，這都是對我的鼓勵。學生們對我的好評也是激勵我繼續努力的動力。

記者：能分享一些值得借鑒的教學方法嗎？

張弛：在海外教學中，語言表達非常重要，而能用當地的語言講解書畫并非易事。中國人學習書法，往往對書法已經有一定興趣或一定基礎，而且生活環境以及周邊的影響與海外不同。英美人士學習中國書法，往往出于好奇和神秘感，而且由于思維方式的不同和審美差異，其對中國書畫的學習積極性需要被調動和激發。我通常會由不同的歷史故事為切入點，帶出相關的書法知識和技法；介紹文房四寶，著重講解毛筆的使用方法——如何執筆，中鋒側鋒逆鋒等技法；墨色的運用等。進一步會詳細到漢字及書寫的演變，不同書體云云；舉例分析中西文化的差異。由淺入深，向海外學生揭開中國書畫的神秘面紗。

◎未見的真實

記者：您曾說，您的繪畫專注于古典風格但力圖以古樸的筆致展示當代色彩，來展現“未見的真實”。探索現代性幾乎是所有藝術家所追求的，您在這個過程中都做了哪些嘗試呢？“未見的真實”是一種意境？

張弛：任何事物都有其未見的真實性。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環境下，或有著不同的境遇，他們會看到不同的景致。在最近的個人展覽上，我有一幅畫描繪了世界上最古老的離岸燈塔——位于蘇格蘭東海岸外的貝爾燈塔，作為畫展最初的靈感來源。在我遠赴蘇格蘭學習之前，就在一個紀錄片中被貝爾燈塔深深吸引。我曾經上百次去欣賞它的美麗與神秘，而因此，它也成了我對蘇格蘭的第一印象。正如燈塔數百年來在暗夜中引導船只，貝爾燈塔則指引我一步步踏遍在蘇格蘭的旅程。中國的觀眾會發覺熟悉的國畫表現方式，卻描繪著異域風情。蘇格蘭的觀眾則驚奇地發現，身邊熟悉的景色也在我的毛筆下也顯得不同于平常。

記者：對國畫的傳播、文化的傳承，您有怎樣的愿景？

張弛：一種認識完全可以由藝術開始，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印象的改變可以源于文化藝術。距離產生美，離得越遠就愛得越深。我從事這項工作不僅僅是因為個人興趣，更重要的是一種民族使命感，我的目標是使中國文化走進英國的主流社會。所以我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對英國當地人介紹中國書畫，鼓勵他們練習書畫，使他們通過書畫更多地了解中國文化的精髓。我是非常認同中國要做文化大國的主張，我們有數千年的悠久歷史文化，不能僅僅滿足于中國制造的商品出口，更重要的是讓西方人了解中國文化的精髓和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