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業青年的那年五月

【編者按】即便是連續劇，一集播完也會接著來一段冗長的廣告時間。與此同時，你就很可能面臨青黃不接的職業空當期。在工作尚未到來之前，應該做點什么比較合適呢？比如，不要太焦急，先要調整好心態；比如對自己欠缺的東西做彌補；比如鍛煉身體迎接挑戰的到來。看看這位拿著雙學位的待業女青年是怎樣面對職業空檔期的。她教給我們的是一種態度。

5年前的春天，我還是個待業女青年。我手里的兩張學位，經濟學學士和管理學碩士，哪張都沒能幫我找到工作。我宅在東倫敦的公寓里，坐吃山空，情緒不振。為了找點兒“不花錢又能打發時間”的事做，我還迷上了剪紙這種古老的藝術。當時我家的恩格爾系數已經很高，我發明了十幾種煮蛋的配方，創造出了變幻無窮的擺盤花樣……

那個時候的我啊，簡直就是從紙上站起來的會走路的“消極”兩個字，還是那種寬胖的字體呢。沒什么事會讓我特別高興，也沒什么事會讓我特別不高興。我有時候就宅在家里玩Wii，自己和自己打網球，自己和自己練瑜伽，那個代表我自己的卡通小人隔幾天就會和我打招呼：“嗨，你是不是又變重了，你好幾天沒練習了，加油。”卡通小人從不嫌棄我這個待業青年。

這些文字遠遠看上去就好像罩著一層灰色的霧霾。對的，一開始就是那樣的。

5月中旬的一個早晨，郵箱里沒有任何來自企業校園招聘部門的郵件，我吃了兩個花雕煮蛋，玩了幾盤保齡球，像平常一樣用Wii的聯網功能查看新聞。游戲手柄的右箭頭把我帶到地圖上的中國，有條新聞跳出來，說是發生了非常強烈的地震。

我對“非常強烈”沒概念，新聞發生在四川，離我家還很遠。我打了電話回家，我媽說，上海都震動啦，好多高層辦公樓都在疏散小白領，四川那邊大概情況很嚴重了。她沉重地嘆氣，說要去整理一下家里的衣服，“估計是需要捐衣捐錢的。”

我就算是科學白癡，這時候也知道心里咯噔一下了。我一邊刷國內的新聞網站，一邊看天涯的直播帖，一邊看BBC的報道，搜到的新聞越是多，就越是揪心。后來的政府報告中說，那次大地震讓將近7萬人罹難--如果你想著“那是一次讓7萬人死掉的災難”，也許時間久了也就漸漸對數字感到淡漠了；但如果想到“‘一個家庭永遠地破碎了這件事發生了7萬次”呢？平常時候，小區里有某位老大爺摔一跤猝死，都會讓鄰居們嘆息不已；可是在那個5月，在我們的國家里，有7萬場悲劇在同一時刻發生，我看著新聞，覺得腦海中有什么東西在轟然作響。

要是什么忙也幫不上，身為旁觀者的心情就會更沮喪。留學生論壇上的風向一下子就從代購之類的轉到了“去捐款吧”。

我們當時的房東是個在倫敦混了多年的男生，長相和行事風格都像極了電視劇里的師爺。做二房東是他的副業，他其實還開了家單打獨斗的小公司，主營業務是賣山寨CK內褲。一次我們付了房錢后，他一時找不出4英鎊零錢，還說“給你們一條內褲吧，很劃算的，平時我賣7鎊”。你知道吧，他就是那么精的人。他把我們那套房子一個月的月租都捐掉了，1500多鎊呢，當時折合人民幣得兩萬多，是兩百多條山寨內褲的全部營業額啊！連“師爺”都熱血了！

我盤算了一下，按我當時的宅法，稍微表達一下心意還是可行的；我男友當時已有工作了，總比我財大氣粗，我們倆加起來大概也能捐個兩三千塊人民幣。這筆在現在看來少得可憐的錢，被我們鄭重地帶去中國銀行在倫敦的分行，捐到了中國大使館的賬戶。在這之后，大家捐的錢去了哪家機構、分給了誰、派到了什么用場，我們一概不知，只是特別淳樸地幻想著有人能吃到用我們的錢買的泡面、有人能蓋到用我們的錢買到的棉被--兩三千塊錢就算全部用來買衛生巾，也夠兩棟居民樓的婦女使用了吧。

那場大地震讓遠在千里之外的我這個干物女稍稍覺醒了，所有悲劇之后，活著的人都要更努力一點不是嗎？我想，“活著”這件事是很奢侈的。

后來我在咖啡館里體驗了幾個月自給自足的生活。再后來，我回了國，有了喜歡的工作，生活一點點好起來了……記得我之前提起為打發時間而剪紙嗎？現在，我還成了很不專業的剪紙藝術家。

那么，關于一個待業青年在那年5月的絮絮叨叨，就寫到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