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手

李智紅

用心靈的堅毅與清潔，菩提大地上每一條被黑暗沖刷成坎坷的漫漫長路。

用生命的百折不撓鍥而不舍，撥弄人世間每一道被時光鞭笞流放的滄滄易水。

琴手，一個夢幻中經年流浪的孩子。

在高山之巔，在大河之源，你是注定要與我們相遇的最偉大又最清貧的歌手，一個高貴而又樸素的精神之王。

在意念之外，在弦索之外，琴手，你把生命跋涉成了清冷的月光。默認苦難和傳說影子般步步相隨。即使倒伏成荒原上一具琴骸般悲壯的白骨，也要爆濺出一朵朵意志的磷火，普照后繼者破舊的行囊。

在眾生的高處，你歌唱。

在生命的極地，你歌唱。

歌唱春天里備受溫暖的蒼生，歌唱紅塵中堅守清潔的靈魂。歌唱大火中反復閃現的星斗和玫瑰，歌唱一切向上的枝葉和一次遙遠而又持久的雪崩。

歌唱，借一把古琴，抒發盡天地浩氣，揮灑下萬縷清音。

在比白雪更高的山峰，你草籽般播種下人類深刻而又執著的足跡。

你生動地經歷了一朵雪蓮的綻放和隕落；經歷了比鷹的羽毛更加堅硬的風聲，是如何持久地鼓蕩了金子般沉重的荒原。

追尋失散于千年之前的那一群悲壯的駱駝；召喚沉沒于千年之后的那一片響亮的馬蹄。

琴手的筋骨，發端于千重艱險，形成于萬里孤程。

琴手，終生在太陽下行走的一截梧桐抑或一匹白馬，為人間的幸福，我不止一次地目睹了你在一片風雪的背景中，熱淚縱橫。

琴手，我再世難求的好兄弟。

你是明月里的清風。你是清風里的素弦。

在生命的此岸，在真理的彼岸，你以自由的熱血澆灌自由的花朵。把一生鍛打成一面旗幟，指引所有追日的人，指引所有正義的人，指引所有崇仰公理與良知的人，在最寒冷的季節，找尋到靈魂溫暖的故鄉。

琴手，未來的最先抵達者。

琴手，信仰中的最早一只蒼鷹抑或最后一只鴻雁。

你以生命撥響的琴聲，猶如福音四布，并且一年年深入命運的宮墻。你和所有的靈魂有約在先，你將為他們的重生，在如劍刃般鋒利、如冰雪般寒冷的琴聲中，反復涅槃。

琴手的使命，是用生命和靈魂，完成一次神圣而悲壯的絕響。

（選自《散文詩》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