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針尖找個麥芒

盧海娟

5月23日 晴

紅和藍從小為鄰，住在一個風景秀麗的小漁村里。

也許是前世有仇吧，兩個人從孩提時代就是死對頭，只要碰了面，就算其中一個手里抓的是臟兮兮的爛石子，另一個也一定要設法把它奪過來，為此兩個孩子常常相互廝打，抓傷對方。驚天動地地哭叫之后，各自的家長只能努力把她們分開，帶回家去，一邊打屁股，一邊痛斥這兩個針尖對麥芒的小冤家。

好在那時年紀小，因為貪玩，打了架，沒多久還會湊到一起來。轉眼間童年就在哭聲與笑聲的交織中走遠，兩個孩子成了同學。

上帝好像故意和兩個孩子開玩笑：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兩個孩子竟然從來都沒分開過：一直分在同一個班級，住校后又分在同一個寢室。成了同學的紅和藍仍然不和睦，要爭搶的東西太多了：好成績、三好學生，當班干部的機會、老師的表揚、同學們羨慕的眼光……一方的進步，總有另一方像影子一樣緊緊跟隨，隨時準備取而代之。

高中的學習生活高度緊張，紅和藍的成績不相上下，兩個人暗暗較勁，誰都不肯服輸，競爭極為激烈。不過畢竟到了青春期，不堪重負時難免會浮想聯翩，兩個人都怪命運弄人，給自己的身邊安插了一個咬住不放的敵手。

在無數次的競爭中，紅的學習成績其實是略勝一籌的，但是藍跟得那么緊，似乎隨時都會躍居到她的頭上來，因此，高考之前紅是惴惴不安的，她很怕這最后一搏會被藍擠落馬下，一敗涂地。

因為有了這個包袱，紅變得心神不寧，連做夢都夢到藍金榜題名，自己卻名落孫山。在噩夢中驚醒過幾次以后，父親看出了端倪，星期天，他讓女兒幫他去賣魚。

紅正想換個環境來擺脫那份恐懼的心情，于是欣然應允。

父親和鄰居們一起，早早地就駕著小木船出海了，太陽剛剛出來，大家就趕回來在海灘上賣魚。紅看見父親的窄小粗陋的船艙里有好多的鰻魚，還有幾條鯰魚，盡管船艙擁擠不堪，魚兒們還是不忘撕咬追殺，有的魚已經受了傷，但是仍然惡狠狠地相互攻擊。

買魚的人三三兩兩地聚到海灘來，一家挨一家地觀察，奇怪的是，不久人們就不約而同地聚到父親的小船旁邊，父親忙亂起來，一會兒的功夫，魚就賣完了。

回家的路上，紅不解地查看仍然等待買主的鄰居大叔的小船，那些船艙和父親一樣擁擠不堪，里面同樣滿是鰻魚，不同的是，那里沒有撕咬和爭斗，沒有鯰魚，而大多數鰻魚都已經死去，身體幾乎僵硬，難怪買魚的人不惜花高價也要來到父親這邊：人們起早來海邊買魚，圖的就是個新鮮，死魚和活魚，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為什么父親打回的是活魚，別人打回的卻是死魚呢？

父親說，秘密就是那些鯰魚，鰻魚和鯰魚生來就是死對頭，一見面就要撕咬爭斗。在裝滿鰻魚的船艙里放入鯰魚，為了對付鯰魚的攻擊，鰻魚也就被迫打起精神竭力反攻，這樣就保持了鰻魚的活力，使它們直到上岸仍然是活蹦亂跳的。

紅豁然開朗：鰻魚需要鯰魚，針尖需要麥芒，無論是在人生的哪一個階段，人們都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有對手的人生，才會活力綻放，才會異彩紛呈。

卸了心里的這個包袱，紅輕裝上陣，那一年她如愿以償，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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