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隨想

曹曉林

六月，正是草原上花草爭艷最美的季節，我們幾位老同學乘車來到呼倫貝爾市新巴爾虎左旗首府阿木古郎鎮，阿木古郎是蒙古語的漢語音譯，意為太平。邊陲小鎮的街道整齊而潔凈，來往車輛與行人很少，我們在臨街處找到一家招待所住下來。這是棟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建的紅磚平房，房間的墻面是新刷的白灰，三張木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室內擺設簡單。桌子上放著一臺大屏幕的電視機和茶具。招待所周圍非常安靜，沒有過往車輛的喧鬧，我們美美地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清晨，天不作美，濛濛細雨落個不停。為了不耽誤時間和行程，我們仍按原定計劃進行。我們的向導兼司機是位三十歲左右的當地蒙古族小伙子，他一米七十的個子，黑紅的面孔，幽深有神的眼睛里透著快樂。出發前往小車后備廂裝礦泉水時，他笑吟吟地對我們說：“今年這里雨水豐沛，青草長勢好。聽天氣預報，咱們這兒有陣雨，等到了呼倫湖、貝爾湖那邊沒準是晴天呢。”

小車駛出鎮區，在瀝青路上向東行駛約半個小時出現一條岔道，在岔道口拐向簡易路，路面凹凸不平，車輪不時將車轍里積滿的雨水濺起無數水花。窗外籠罩在濛濛的細雨之中，車內很沉悶，機靈的向導打開車載音響，播放草原歌曲來調節車內的氣氛。簡易路很泥濘，小車拐到草地上行駛，在車里并不覺得太顛簸。雨漸漸小了，小車又駛上簡易路。遠處霧很大，未見到蒙古包和游走的牧群。這一段的路面平坦起來，車快得像脫韁的野馬。兩小時后，車在路邊停下來。司機露出白白的牙齒，幽默地說：“在草原上，飄浮的云彩說變就變，宛如小孩子的臉，讓你難以琢磨。嘿，給咱們晴天了。”他用手指著前方說：“你們瞧啊，前面是盛開的馬蘭花，這么大的面積，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真漂亮。”

是的，雨后的草原，清新濕潤的空氣里裹著青草的淡香，腳踏著掛著雨珠的青草，站在這空曠的草原上，渾身覺得特別的爽。令人驚奇的是，在這廣袤的草原上，青草長得如同刀割般整齊。向導告訴我們，那是被一群群牛羊漫游草場時啃過的痕跡。細細地注視腳下，一棵棵小草分外清新，轉身從不同的方向瞭望青青的草原，剛才在路上的疲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宛如融進了天地相連的草原里。

這時，金燦燦的陽光把天空照耀得藍藍的，棉絮般的白云將影子投向大地。被飄浮的云遮蓋住的綠草地，瞬間變成了墨綠。天邊出現了彩虹，遠處彎曲的河水閃著銀光，天地間這幾種顏色輝映在草原上，繪出了一幅無比神奇無比美麗壯觀的彩色圖畫。我不禁感嘆大自然賜給呼倫貝爾一塊如此肥美的草原。

我們在馬蘭花草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后繼續前往目的地。來到貝爾湖邊，沙灘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貝殼，湖邊深水處停著十多艘小漁船。可能是休漁期，湖面上沒有一艘漁船打漁。湖的對面是蒙古國，那里有幾處房子。我們在中蒙界湖標志石處照了幾張相，因為沒有風，沙灘上蚊蠅特別多。我們放棄游覽，繼續驅車向北去呼倫湖。因沒有過往的車輛，小車在路上疾駛，兩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呼倫湖邊。正值中午，來游玩的人還真不少，岸上、湖邊的水里都是人，還有幾位俄羅斯青年在水里游花樣。沙灘上清理得很干凈，湖面起風了，沒有蚊蠅叮咬，我們在這里盡情地游覽了一番。呼倫湖是我國第五大淡水湖。平靜的湖面上倒映著蔚藍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向空中反射著光芒。朝遠望去，湖水與天相連，喚起人們的無限遐想。

來這里看草原，無論從哪個方向望去，綠綠的青草地一直延伸到天邊。這神奇而又遼闊、壯美而又深邃的原生態草場，如同一片無邊無沿的織錦，鋪展在藍天下，數不清的湖、河、泉水點綴在其中，令人贊嘆不已。站在這廣闊的草原上，感覺自己如同地面上一株青草那樣渺小。這片嫩綠的青草地嵌進我的眼簾，融入到我的靈魂深處。它讓我用心去聽、去看，去呼吸嫩草芽散發出來的醉人的清香，仿佛走進了北方的“世外桃源”。

來這里看草原，行車近二百公里才見到一座白色蒙古包，我像發現了新大陸那樣高興。與這戶牧民攀談，才知他們是昨天游遷到這里。好客的牧民忙著去熬奶茶。我們在蒙古包門前好奇地看著停放著的十多輛排列整齊的木轂勒勒車。牧民的羊群散落在不遠處綠茸茸的草地上，悠閑地啃著青草，其景如同童話里描述那般美麗。在這里見不到縱橫交錯的立交橋、閃閃發光的鐵軌，沒有汽車與機器的喧鬧，沒有紅磚綠瓦錯落有致的建筑物，見不到來去匆忙的人群，也沒有錯落的喬木和灌木，只有被牛羊啃過齊刷刷的茫茫草原。在這生機勃勃的草原上，偶爾看見鳥兒在空中飛過，遠處有鷹在云端展翅盤旋。在寂靜而充滿生機的草原上，任你大聲地喊、盡情地唱，但空間卻沒有任何回音，只有頭頂上的白云在匆匆離去。身處其境，如同來到了天邊，來到仙境，來到天堂。

來這里看草原，漂浮的白云離地面是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雨后的草原，天空格外的藍。

大地上棵棵青草葉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顆顆奪目的璀璨珍珠。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點綴在綠草叢里，把草原打扮得分外妖嬈。

來這里看草原，天空是圓的，像頂巨大的藍色蒙古包扣在草原上。圓，象征天地萬物，周而復始，生生不息。圓滿是吉祥，是至善至美。自然界的樹木年輪、天地萬物、水的波蕩，都趨向于圓。蒙古包是圓的，它能承受草原上任何方向的風。進入蒙古包里，圍坐在燃著牛糞的火爐旁，親身體會牧民們的生活；端起碗來品嘗那滾燙的奶茶，聞到醇厚的奶香時，才知曉牧民秉賦草原的靈性和智慧。多少年來，天人合一的崇高的自然理念深深烙印在人們的心中。牧民們世世代代在草原上放牧，質樸的生活里沒有浮躁，沒有你爭我斗的內耗，沒有爾虞我詐的欺騙。這里游牧生活艱苦，牧民們性格粗獷豪放，熱情悠揚的草原歌曲就是勤勞、勇敢、豁達的牧民從游牧生活中釀造出來的。

人們去游名川大山，要的是登高望遠；人們去眺望大海，觀的是波瀾壯闊；人們來北方草原，為的是親身體驗那多姿多彩的草原風光，感受在蒙古包里那簡單的牧民生活。走近美麗無邊的青草地，走近那泛起魚鱗狀銀光的淡水湖泊，走近那彎彎曲曲宛如彩帶般流淌的小河，看邊吃草邊行走如同浮云一樣的羊群、牛群、馬群，會讓你流連忘返。

六月，是游北方草原最好的季節。

責任編輯 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