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號的爸爸

朱傳輝

小昭是個10歲的男孩。他爸爸是個生意人，有一次出去兩年還沒回來。每過一段時間，小昭和媽媽就會收到爸爸從南方一座城市某條路的73號寄來的信。

后來小昭問媽媽：“爸爸為什么過年也不回來？”媽媽說：“爸爸這兩年生意剛起步，肯定很忙，等忙完這陣子他就回來了。你給他回封信吧?！本瓦@樣，小昭和爸爸通起了信。

在一封信中，爸爸提到了他所住的73號。說那是一幢大的老式房子，他住在那幢房子的四樓。房間里鋪著拋光的松木地板，米黃色的窗簾從天花板一直垂到了地上。早晨，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能聽到附近教堂里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唱詩聲。下雨的夜晚，站在陽臺往下望，就能看見拖著尾光的小汽車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像忙碌的甲殼蟲一樣來往穿梭。

在另一封信里，爸爸則寫了他樓下的花園：從街道進入73號，是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兩邊用鐵柵欄圍著小小的花園?；▓@里有一種叫不出名的花像碗口一樣大，會在晚上悄悄開放，剛開時是淺紅色，接著顏色越來越深，每天變換7次。還有一種五角形的鮮紅小花喜歡沿著柵欄生長，它的葉子細碎而墨綠，淡青色的觸須在白天沒勁地打著卷兒，一到晚上卻爬得老高……

市中心73號那些美麗的鮮花足足在小昭心里開了有幾個月。小昭想，放了假我一定要到爸爸那里去玩，到那里親眼看一看。

可是小昭每次對媽媽說起這件事，媽媽就重復那句話：“爸爸做生意非常辛苦，一定不愿意我們去打擾他。我們應該給他最有力的支持?！弊詈?，小昭都只好打消念頭。

爸爸常常給小昭寄東西回來。小昭的書包里裝著爸爸買的文具盒，身上穿著爸爸買的運動衫。他很愿意把爸爸給他買的零食和同學們分享，也愿意和他們說起那個73號。但說多了，同學們就問小昭：“你到過73號嗎？”小昭一下子語塞了，說：“我、我當然要去的。”

想去看爸爸的念頭又在小昭心里出現了，這回比任何一次都強烈。

剛好今年小昭要去夏令營，他決定去找爸爸。小昭到了那個城市，發現73號不在城市，是在郊區?！鞍职譃槭裁匆_我呢？”小昭非常好奇，也更想見到爸爸，于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到73號看看。

下了汽車后，小昭走了很遠，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才找到父親信中提到的那條路。一路走一路問，終于找到了73號。但眼前的景象讓小昭驚呆了！小昭沒有看見鮮花盛開的花園，也沒有看見有米黃色窗簾的窗戶。那里的房子，甚至沒有陽臺。

但這次秘密出行，小昭后來一句話都沒有提起，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與爸爸通信。

爸爸在半年后的一封信里告訴小昭，因為生意好轉，他已經不那么忙了，所以在春節以前會回家。爸爸回家的那天，小昭和媽媽去車站接他。爸爸比以前瘦多了，頭上戴了頂帽子，但他一出站，還是被小昭一眼認出來了。小昭瘋跑過去，緊緊抱住了爸爸。

19年過去了，小昭依然記得爸爸信中的話：從街道進入73號，是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小路的兩邊用鐵柵欄圍著小小的花園……

如果您問19年前的那個夏天小昭看見了什么，現在他大概可以心平氣和地告訴您了：那天小昭在73號看見的，是一座戒備森嚴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