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冬天里的砍樹人”

莫麗娟

暑假里的一天，我教過的一個學生——梁軍按響了我家的門鈴。梁軍一見我，就滿臉笑容地說：“班主任，我看您來了。”進門落坐，梁軍迫不及待地說：“班主任，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爸特意讓我把在體校獲得的證書帶來給您看看。班主任，這里面有您的許多心血……”我發現，剛畢業一年的梁軍懂事了。我們聊了好一會兒。當他起身告辭時，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了一段話：“一棵在冬天里看似已經枯死的樹，或許在來年的春天，還能萌出新綠。因此，不要在冬天里砍樹。”此時此刻，我慶幸我沒做“冬天里的砍樹人”。思緒，把我帶回到了一年前……

那天晚上是英語自習課，我在家里備課。突然，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一聽，是當晚上自習的英語老師打來的，她焦急地讓我馬上趕到辦公室，因為梁軍在教室里打人了。我一聽怒上心頭：又是這小子！真是不可救藥！這次絕不原諒他！

在趕往學校的路上，我強壓心頭的怒火，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到了辦公室，我分別找當事人梁軍和潘亮了解事情的經過。事情果然跟我預料的一樣，梁軍以強凌弱，只因潘亮不同意幫他買零食并與他頂撞了兩句，他就朝潘亮的肚子擂了幾拳，潘亮躲開后，梁軍還操起凳子滿教室追打。好在有同學阻攔，老師及時趕到，否則將釀成惡果。

我對梁軍作了嚴厲的批評，并講了一番道理。可梁軍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聽完后，他面不改色地說：“開除我吧。”我的火氣又上來了，這是什么態度！我讓他先離開辦公室。

此時，旁邊的兩位老師說：“這樣的學生是教不得了！你看看，我們哪一個不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可他呢，還是惡習難改。”另一位說：“作為班主任，你已經算是對他盡心盡力了。就算他是一塊石頭也該被你感化了，而他……哎，上次的處分還沒取消，你還是向校領導提出申請，請他父母把他領回去先教育一段時間吧。要不，出了大事，誰擔當得起？”

我沒有說話，此時，我真不知該說什么，我陷入了沉思……這孩子，1米78的個頭，是學校體育隊的骨干球員，在賽場上，他是那樣出類拔萃，為學校爭得了不少榮譽。他曾跟我說，希望能考上理想的體校，喬丹是他的榜樣，籃球是他追逐的夢。可是，他的個性太復雜了，易沖動，想主宰別人，有惟我獨尊的想法。入學以來，已經打了好幾回架，現在還背著個留校察看的處分呢。

給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對他，是新帳舊帳一起算，還是作最后一次挽救？我實在拿不定主意。最后我決定，還是讓明天的家訪來裁斷吧。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來到梁軍家中。他父親說：“孩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非常后悔當時的沖動。昨晚回來后，我看他氣色不對，就問他出了什么事。可他把自己關在房子里，不肯見我。我在門外，聽到了孩子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叫了許久，他才開門。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說，爸爸，我完了，我恨自己，為什么總控制不住自己？我沒臉見同學，沒臉見老師。我更恨自己當時為什么不好好向老師和同學認錯。”

聽到這兒，我的內心不禁一顫：男兒有淚不輕彈。在我眼里，這孩子是很要強的，可原來他的內心也有這般脆弱的一面。他能這樣深刻反省，是我在學校所不能看到的。此時，他父親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他父親用低沉的語調說：“今早，他也料到你會來，他不敢見你，就出了家門。他說你是這樣關心他，而自己卻辜負了你的厚愛。他說不敢奢望老師、同學能原諒他。我也知道，我的兒子有許多壞毛病，但我實在不愿看到他就這樣被趕出校門。其實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說到這，梁軍的父親有些哽咽，梁軍的母親也在一旁偷偷地擦眼淚。

我的眼睛也濕潤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一個學生，對于學校來說，只是集體的一分子，可對一個家庭來說，卻是家長的全部希望啊！想到這兒，我不禁為自己當初的猶豫感到慚愧。“老師，老師，能給我兒子最后一次改過的機會嗎？”梁軍父親的話讓我猛地回過神來，我趕緊鄭重地說：“能。你讓他星期一按時返校，我和同學們等著他。你告訴他，一個人在成長的道路上，犯些錯誤是難免的，但可貴的是知錯能改。梁軍能這樣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我們都愿意幫助他。學校方面，我再做一下疏通工作。”他的父親聽了我的話，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老師，謝謝你能理解我們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啊。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兒子的關愛。”我起身告辭，他們送了一程又一程。

后來，梁軍也很爭氣，他痛改前非，學習、訓練都很用功。中考，他考上了一所他夢寐以求的體校，繼續追逐著他的“喬丹之夢”。

看到梁軍今天的成績，我想起了陶行之先生的話：“你的教鞭下有瓦特，你的冷眼里有牛頓，你的譏笑中有愛迪生。”是的，一粒沙子在河蚌的體內能孕育成美麗的珍珠，一名后進生在我們的關愛下也會成才。我希望我們每一位教育工作者，對那些看似無望的學生多一份愛心，多一份耐心，千萬別做“冬天里砍樹”的傻事，讓每一棵樹都有重新綠起來的機會！

（責編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