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前科嗎？

張國立

小朱和莉莉大學時便是眾人羨慕的情侶，畢業兩年后計劃要結婚。不過結婚前夕卻出了意外，還為此大吵一架。

原來莉莉和婚前一度苦追她的某男同學見了一面，按照她的說法，都是同學，再說人家請吃飯祝福她結婚，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按照小朱的說法，則恰好相反，他認為莉莉背著他去見其他男生，顯然她對感情不忠誠。

男女間的吵架，原因往往不重要，其殺傷力最大的，則是吵架的過程。

你們吵過架沒？要不要試一試？保證過程精彩。像小朱不小心把跟我們打麻將時的口頭禪脫口而出，這下子一發不可收拾。那句口頭禪有點粗俗，沒一個女人受得了，莉莉哭著回家去了。

我后來幫小朱好好計算一番，那句口頭禪的代價有多高呢？婚禮延期、喜帖重印、禮服重訂、酒席全賠、父母開罵、岳父母差點開扁。他們的婚事足足延后了兩年，因為莉莉氣得出國去念書?？偹阈≈炫Γ_北、東京有事沒事地兩頭飛，爭取回了芳心，我們也終于喝成喜酒。但那句口頭禪卻緊貼著小朱，伴隨他步入日后悲凄的歲月，只要兩人稍有不和，莉莉馬上紅了眼、插起腰說：“你是不是又要罵我那句話？”然后，可想而知，心虛的小朱，當場陽痿了。

男人終其一生其實只在努力做一件事：控制情緒。小朱對此牢記在心，絕不再說那句口頭禪，可是某次吵架時他不小心說出另一句：“你從來不做飯，我的胃都快被巷口小館子的味精搞得穿孔了?！?/p>

出現這句話當然有前因，例如莉莉說小朱從不做家務，例如莉莉說小朱上完廁所從不沖馬桶，總之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小朱要回擊，就自然地冒出了做飯的事。這下子可不得了，用我老媽的口吻來說明吧，“你居然敢還嘴！”莉莉每個毛孔都噴出50攝氏度以上的蒸汽，她說出了一句所有女人都曾說過的名言：

“原來你一直都嫌我。”

口不擇言或不慎說出心里的老實話，是吵架過程中最可怕的產物，它們會累積累積，不停地累積，直到有天“碰”得彗星撞地球。結果咧，本來吵架的原因變得極其不重要，留下兩人埋在心里等著被引爆的那一串毫無意義的沖動言詞。這些言詞在日后必要與非必要的時候經常被提出來，其中有兩層意義：警告對方，或者羞辱對方。以我家來說，隨手可以列舉以下幾句：

“我做的菜不是太咸了嗎，去外面吃呀?！?/p>

這句話發生在每當老婆問我晚飯吃面條如何時，我忙著上網看美眉，來不及回答，她就已經火了。

“怎么樣，我就是胖，要不然去找你以前那個什么Juliet?！?/p>

這句話發生在某次我不小心摸了她的腰后說，有點粗哦。從此只要我無意間瞄了她腰部一下，這句話便炸開了我耳膜。

“我知道，我排名第7，僅次于你的書、你的小說、你的籃球、你的自行車、你的Pink Floyd、你的計算機?！?/p>

這句話發生在某天我看《金瓶梅》正專心時，她說要去看電影，我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從此……

“冰箱里的東西全不準動，要吃，自己去外面買?！?/p>

這句話發生在不久前我打開冰箱時不小心說了句，咦，這里面怎么像垃圾場。

……

你們看，大家都有所謂的“前科”，既然不是殺人放火，理應遺忘；可是在必要的時候都重新出現，于是，吵架逐漸演變成新仇舊恨一次解決大會。

兩個人將愛情、感情、親情、起碼的人情放在一邊，比誰的前科多、誰的記性好，這是我對情人復合這回事不看好的主要原因。當初愛過，接著想必恨過或至少遺憾過，如今又在一起，也許一時能忘得了那些過節，可是別忘了，它們沒消失，而是潛伏到地下，伺機而動。

基于以上的心得，男女之間呀，千萬別惡言相向，千萬別翻舊賬，免得以后難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