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莊（組詩）

李季

云印象

我不再堅持云是輕的

真的 云從遠方飄來

到了這兒突然有了重量

不飄了 迅速地下降

而山在上升

等云降到山腳 已經從一頭雄獅

回到了一匹駿馬

云 瞬間將這塊大地

送入仙境

我就是隱現山頭的一個神

只要我一伸腳 就能起飛

一伸手 就能輕松地扯下一片

云朵上被扯開的傷口

把疼 放入我心

竹園村的蛙聲

蛙聲來自不遠處的小河

在清冽的月光下 悠揚著村莊四月的夜晚

土地安詳 樹木和石頭酥軟

今夜 我更加固執地認為

蛙聲是水做的 是發酵的水

如酒的濃烈和綢緞的溫柔

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魅力

使你無法為自己做主

染上她 你的身體越來越輕 越來越軟

飛翔的蒲公英

白色 真的像云

飛翔著在空中享受陽光

緩緩下滑

仿佛大地是為了接住她才不斷在延伸

傘一樣的精靈

她的飛翔 仿佛不是隨風

而是順著心跳

一只水鳥飛過秋天

在石壩水庫 一只水鳥飛過秋天

她白色的飛翔

把本應該落在波浪上的

一朵陽光

托上了岸

用一分鐘想象羊群

羊群在山坡上吃草

其中一只沒有吃 在云朵下乘涼

那就是我 草地是羊群的

陽光的夏天也是

唯有石頭是我的

我用一分鐘回到羊群

以一只羊的名義

將所有的疼痛 藏于石頭

我的村莊

雄鷹偶爾才來 偶爾一次

山崗寧靜一次

他停歇的那塊巨石 我也坐過

不遠處就是人家 手握鐮刀

在園子里割椿的人

就是我的父親

有三條土狗在他旁邊打架

母親的炊煙渾濁了陽光

但并不影響 大片的梨花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