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致力于抓住城鎮化契機,通過大拆大建使各個城市千城一面。建同樣的樓,拆同樣的房,發展相近的產業,地方政府之間陷入殘酷的競爭,譽之者稱之為中國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毀之者稱這一模式為分裂統一市場的諸侯經濟。
每個城市都在擴大城市范圍,進行土地城市化,有礦挖礦,有山吃山,有水喝水。筆者所到之處概莫能外。
近段時間到一個偏僻的小城市,當地正在積極發展鋁產業,聽后大吃一驚——鋁產業是中國產能最過剩的行業之一,并且情況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在當地投資的朋友告知,因為當地產煤,同時投資煤與鋁,鋁的成本比其他地方低。事實上,中國大規模投資鋁的地區都產煤。這又是一個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的經典案例。
對社會整體而言,這是個錯誤決策,高污染的鋁投資將污染江河上游的水源,挖掘煤炭破壞當地環境,無法讓當地普遍富裕,同時,還加劇鋁產能的過剩。對于當地政府與企業而言,卻是明智的決策,地方政府有政績,企業通過投資換得煤礦與低價地。微觀高效與整體低效,在此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政府進入市場,以GDP決定政績的考核機制,正在顯示出可怕的負作用。
各屆政府都想在自己任上做出政績,越大越好,政績的標志就是城市有多新,投資規模有多大,GDP有多高,招商引資數量有多喜人。只要實現了經濟發展速度上升的外在標準,主要官員被認為具有好政績,就有上升的希望,沒有一個官員會因為保持住青山綠水受到重視。經濟上升內在質量如何被棄置不顧,環境更被列在政府的議題之外。
稀缺的環境資源并沒有市場化的財富轉移機制,保護環境成了利人損己的行為。處于江河上游的地區憤憤不平,他們必須保持水土,卻沒有從下游得到什么補償,保持水土的結果是上游園青山而貧困,下游因污染而致富。增加節能裝置的企業無法通過碳排放權獲得收益,他們的成本因節能而上升,在價格惡性競爭的市場,大宗商品與普通消費品成本每噸上升幾分錢,就上升為你死我活的大問題。
沒有多少地方政府有能力通過旅游等低污染企業發展當地經濟,因此他們走的是同一條發展之路。地方政府致力于抓住城鎮化契機,通過大拆大建使各個城市千城一面。無所謂優化配置,大家建同樣的樓,拆同樣的房,發展相近的產業,地方政府之間陷入殘酷的競爭,譽之者稱之為中國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毀之者稱這一模式為分裂統一市場的諸侯經濟。
中國民企的競爭力不足有兩大根本原因:一是大量資源廉價配置給了低效的國企;二是嚴重的市場分割,限制了國內企業的增長以及投資選擇,而外資可以拋開這一切,選擇最具有優勢的地區設廠生產,在全球銷售。典型的如汽配行業,在國內遍地開花,各地方政府不顧產能想盡辦法重建汽配鏈條,外地的乘用車不可能進入當地的出租車市場。出口的物流成本甚至低于國內的物流成本。這是市場分割、諸侯經濟導致整體低效的表現,現在,這一痼疾還在延續。
城鎮化的好處顯而易見,但是,缺乏正確激勵機制的城鎮化,將帶來不可逆轉的巨大浪費與更多小而全的諸侯經濟。
很多正在大干快上的中小城市的官員有招商引資的指標,指標細化到每年建多少工業廠房都有明文規定,以前建好的廠房任憑風吹日曬,根本無企業入駐,居然每年還在建新的廠房,原因就是規模考核與投資考核,成本、環境等等根本不計在內。所有的地方都會建立一套小而全的產業,建自己的物流中心、自己的金融中心,建自己的總部經濟圈,市場無法篩選出優勢產業,無法進行資源的高效配置,以鄰為壑的競爭勢所難免,中國稀缺的資源將浪費在越來越多的鬼城中。
沒有比每個城市對外地車征收過城費更能反映諸侯經濟特色的了,城市把自己當作山大王,對途經本地的商貨大敲一筆竹杠,環城高速公路成為收取“厘金”的關卡。這甚至比古代的城墻更不如,有形的城墻不必繳納買路費,而高速公路的出入口卻成為過路費的征收處。從性質上來說,這是封建經濟與諸侯經濟的結合體。正因為諸侯經濟,中國興建了全球最大規模的軌道交通,物流成本卻居高不下。
城鎮化是改變中國經濟結構、突破諸侯經濟的契機,讓企業與市場站上舞臺中心,使地方政府回到服務位置。機會轉瞬即逝,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