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敲門時，上帝不在家

沙然

在師大附中讀高一的那個暑假，我在舞蹈班里報名學古典舞。據說有兩個任課老師，一個教基本功，一個教組合，是從舞蹈學院請來的優秀畢業生，教完這個暑假她們就要出國深造了。

第一節課開始前，我們班30個男孩女孩換好衣服站在了舞蹈教室的大鏡子前，臉上滿是興奮和緊張，我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等候著老師的到來。

這時，玻璃門閃了一下，班主任譚老師進來了，她含著笑說：“請允許我介紹一下你們的老師——陳老師，兩個陳老師！”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從右側的小門里走進來兩個大姐姐。天哪，原來是一對雙胞胎！都穿著黑色的練功服，白色的舞蹈鞋，濃黑的長發盤得高高的，用淺綠色的發帶束了起來。她們手挽著手，微笑著一起向我們走來，姿態裊裊婷婷，美麗無比。她們頂多20歲出頭，窈窕的曲線、清秀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有一雙像混血兒那樣漂亮的大眼睛。她們環視一圈，帶著謙遜的微笑，跟我們打招呼。

“我叫陳蘊歡，這是我的妹妹陳蘊樂，你們可以叫我們大陳老師和小陳老師，也可以叫我們大陳姐姐和小陳姐姐。”

大家都笑了，和她們對視的感覺真好，如沐春風。

“上課前先做一組芭蕾舞的手位練習，然后開始準備活動……”

大陳老師仔細講解著動作的要領。她的肢體輕盈舒展，像打開雙翅的仙鶴。我們練習時，她認真地糾正著：“右手低一點，腰直起來，雙腳小八字步打開……”

半個小時后，小陳老師說：“好了，下面我們上把桿，先請同學們看我的示范動作。”然后，她扭頭小聲說：“譚老師，麻煩你，把桿在哪兒？”

話音剛落，所有的目光唰地望向她，我們驚呆了！

譚老師連忙走過去，扶著小陳老師的手，說：“向后轉，往前走5步，好，到了！”小陳老師用手丈量著把桿和墻面鏡子的距離，點點頭說：“謝謝你！”

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難道……這么漂亮的小陳老師，難道她是……我不敢再往下想。然后只見大陳老師也向后轉，照著譚老師所說的5步走過去，到第5步時，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天哪！原來這是一對雙目失明的姐妹花。我實在無法想象，她們是以怎樣的毅力和勇氣，付出了多少艱辛和汗水才成為了舞蹈界的新星乃至奇跡。

毫無疑問，這是我上得最認真的一堂課，她們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牽引著我的視線，牽扯著我的心弦。

課間休息時，她們安安靜靜地坐在木地板上。我倒了兩杯茶，放在她們手里，她們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說：“謝謝你！”我竟有些哽咽了，忍不住說：“老師，我真的沒有想到……上帝對你們太不公平了。”

片刻，小陳老師說了句讓我終生難忘的話：“當你敲門時，上帝不在家，你是埋怨、懊悔無休止地哀嘆可憐的命運，還是繼續敲繼續等，用盡所有的努力直到打動他？前者讓你付出了撕心裂肺的代價，后者讓你在付出撕心裂肺代價的同時，也贏得了刻骨銘心的收獲。也許，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