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航海史上的男人、女人和太監

白玉京

作為一個有幾千年農業文明的古國，中國也曾涌現過一些杰出的航海人物。雖然與西方相比，這些人物寥如晨星，也與中國綿長的海岸線不成比例，但他們確實在史書上留下了名字，以各自截然不同的姿態，或仙意綿綿，或風姿綽約。

徐福出海尋醫

最早、也是最出名的一位就是徐福，他為秦始皇求醫問藥的故事，以及所帶走的五百童男童女，統統都被演繹成為神話。歷史上的徐福本名應為徐巿，字君房，齊地瑯琊（今江蘇贛榆）人，是秦朝著名方士。這個職業大體相當于如今的醫學家和科學家的結合體。他通曉醫學、天文、航海等知識，而且同情百姓，樂于助人，故在沿海一帶民眾中名望頗高。據說，徐福是鬼谷子的關門弟子，學辟谷、氣功、修仙，兼通武術。最后一點很值得商榷，因為鬼谷子的學生實在太多，好像有點名氣的都入了他的門墻，去年放映的《忠烈楊家將》，還讓他老人家活到了宋朝，著實可笑。

徐福出山的時候，是秦始皇登基前后，李斯當朝。徐福上書說海中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于是秦始皇派他率領童男童女各五百人，以及已經預備的三年糧食、衣履、藥品和耕具乘坐蜃樓入海求仙，耗資巨大。但徐巿率眾出海數年，并未找到神山。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東巡至瑯岈，徐福推托說出海后碰到巨大的鮫魚阻礙，無法遠航，要求增派射手對付鮫魚。秦始皇應允，派遣射手射殺了一頭大魚——不知道是幾級珍惜保護動物。后來徐福一去不歸，傳說他到了日本列島，自立為王，教當地人農耕、捕魚、捕鯨和瀝紙的方法，此后再也沒有返回中國。另有徐福死于大海中之說。

衛溫的航海慘劇

就在徐福遠走四百多年后，中國歷史走到了三國時期。公元230年正月，以碧眼紫髯而著稱的吳王孫權派將軍衛溫、諸葛直帶領上萬士兵出海尋找夷洲、亶洲，想要俘獲那里的民眾以充實東吳的人口。吳國名將陸遜和全琮都諫言反對，但孫權根本不聽。說起來，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官方委派的以殖民為目的航海行動。這里所處的夷州就是臺灣，而亶洲則很可能是日本列島。

衛溫和諸葛直花費了約一年時間行軍，士兵們因為疾病死去了十之八九，因為亶洲太過遙遠，衛溫和諸葛直最終沒能到達那里，只帶了幾千名夷洲的人返回。公元231年，孫權認為衛溫和諸葛直違背詔令，無功而返，把他們關進監獄，隨后處死。

在我們的歷史課本中，衛溫一直被當做首次到達臺灣島的英雄，但卻從未記載他因此攤上了大事，被下獄處死。歷史的遴選背后有著血腥的底子。

冼夫人，女中豪杰

歷史再次演進到隋末唐初，一位新的航海人物出現，她是一位女性，而且是指揮千軍的奇女子，她的名字叫做冼英，活了78歲。她是中國歷史上足以安邦定國的女英雄，先后歷經幾朝。年輕時嫁于當時的高涼太守馮寶為妻，老公根本就是她的附屬品。她不但善于結識英雄豪杰，參與平定叛亂，而且還慧眼識人，一眼就認出了后來的陳朝先主陳霸先。隋末唐初，冼夫人率兵南下海南平定割據勢力叛亂，帶去相當數量的俚人兵馬渡海作戰，這支部隊在某種意義上也成為一支移民大軍。更有馮冼家族把家丁奴婢帶入此島，致使海南人口結構巨變，數量上急劇增加。渡海+平亂+移民，冼夫人的航海模式恐怕比起哥倫布來也差不了多少。

鄭和出海，做的都是賠本買賣

后來就到了鄭和，這位太監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數百年后竟然越來越出名，而且遠遠超越了自己的主子明成祖朱棣。鄭和原名馬三保，出身云南世家。1381年冬，明軍進攻云南。11歲的馬三保被擄入明營，受宮成為太監，后進入朱棣的燕王府。在靖難之變中，在河北為朱棣立下戰功。1404年明成祖朱棣認為馬姓不能登三寶殿，因此在南京御書“鄭”字賜馬三保鄭姓，改名為和，任為內官監太監，官至四品，地位僅次于司禮監。

1405年7月11日明成祖命鄭和率領龐大的240多艘海船、27400名船員組成的船隊遠航，訪問了30多個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國家和地區，加深了中國同東南亞、東非的友好關系。每次都由蘇州劉家港出發，一直到1433年，他一共遠航了有七次之多。最后一次，宣德八年四月回程到古里時，在船上因病過逝。最遠到達紅海沿岸和非洲東海沿岸。

鄭和下西洋在如今看來的確是壯舉，很多人將之視為對外交流的典范。事實上鄭和每次做的都是虧本的買賣，不僅航海耗費人力物力，而且將大量財物換了很多不實用的東西回來。在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大明朝的最奢侈的形象工程之一。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鄭和下西洋是受了篡位的朱棣之命，追殺外逃的建文帝。所以鄭和的寶船之中聚集了大量的殺手，武功卓絕，這也是他們不怕海盜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代也有航海達人

上述是千百年的航海歷史，不管是作為標簽也好，虛構也好，但悠久的歷史總算給了我們一些面子。否則我們只能把金毛獅王謝遜追封為航海代表人物，他不是利用洋流到達了北極圈附近的冰火島嗎？

比如，翟墨和郭川，兩個都是山東人。翟墨1968年出生，新泰人。2000年之后，他多次自駕帆船訪問南太平洋諸島國，進行文化、藝術考察，并舉辦個人畫展。2007年1月至2009年8月，他用兩年半的時間，完成了自駕帆船環球航海一周的壯舉，成為“單人無動力帆船環球航海中國第一人”。我上過翟墨的帆船，幾個小時后，下船在碼頭上坐了好久，因為感覺碼頭在晃動，他告訴我說，這叫“暈地”。

郭川1965年1月出生，青島人。他畢業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拿了北大MBA學位，在國際知名帆船賽事中獲得諸多“第一”，如“第一位完成沃爾沃環球帆船賽的亞洲人”、“第一位單人帆船跨越英吉利海峽的中國人”等。2013年4月5日，他駕駛“青島號”帆船榮歸母港青島，成為第一個成就單人不間斷環球航行偉業的中國人。

兩個山東60后的行動讓人想起“浪里白條”的說法，很爺們，很帶勁兒。千年之上有古人，千年之后同樣后繼有人，這真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