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岳峰
誰會選擇移民中國?他們來自哪里,在中國以何為業?隨著中國街頭“洋面孔”的不斷增多,人們對“老外”已經不再感到新鮮了。但是對于想要變成“中國人”的洋面孔,人們仍然充滿了好奇。
朱利安尼習慣性地抬起頭看看窗外陰霾的天氣,如今他已經不會像剛踏上這個國家土地之時習慣于驚訝了,就像他已安于當下的衣食住行一樣。
朱利安尼在意大利一家知名公司工作了8年后,選擇了遙遠的東方——很久以前,他的同鄉,一個叫馬可·波羅的人,也曾如他一般遙望過同一個方向。中國人的概念中,讓外國人為自己工作,多少帶了些濃厚的歷史情結。
改革開放之后,一批像朱利安尼一樣的外國人開始進入中國。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的頭上,被冠以外國專家的名義——彼時中國將幾乎所有以來華工作為目的的外國人稱為“專家”,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些人的國籍,大多是中國北方的鄰國——俄羅斯。
2004年,中國政府將第一張外國人永久居留證送到寒春手中,當時她83歲,在中國生活了56年。1921年生于美國的寒春,是小說《牛虻》作者伏尼契的孫女。來華前,寒春是一名核物理專家,曾與楊振寧是同學,是美國首批參與原子彈研究和制造的少數女科學家之一。此后她放棄核武研究工作,來中國與丈夫從事農業研究,2003年寒春的丈夫、原機械工業部顧問陽早去世。在訃告上,寒春執意加上了“為全人類的解放而奮斗”的評語。
第一批獲得中國綠卡的人們,大多是和寒春一樣的“專家”,事實上他們在中國生活的時間都在30年左右,后來者會因為他們在中國做出的特殊貢獻獲得綠卡。
按當前的管理辦法,外國人如想獲得中國綠卡,首先得由本地公安局受理,然后需經省級公安廳(局)審核,最后由公安部審批簽發,前后需要大約半年的時間。而外國人永久居留證有效期分5年和10年兩種,以18歲為界,分為投資類、任職類、親屬投靠類、特殊貢獻類4大類。
白希偉,意大利人,2004年來到中國,現為青島畢勤機電有限公司董事長,在青島創業、結婚。5歲的女兒在青島一家小學上學,他本人獲得過青島市政府授予的琴島獎,2012年成為青島第30位獲得中國綠卡的外國人。
黃明賢,2010年回到中國,祖籍河南信陽,在國內讀完研究生后,在美國楊伯翰大學獲分析化學博士學位,之后在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做博士后研究。已入籍美國的他最后選擇回國創業,現任鄭州英諾高科有限公司技術總監,兩年后獲得中國綠卡。值得一提的是,作為中國人口第一大省的河南,從2006年至今僅有20余名外籍人士獲得中國綠卡,其中大部分是以“夫妻團聚、親屬投靠”申請下來的。
2012年以來,各地開始頻頻出現外籍人士首拿綠卡的消息。9月,廣東惠州加拿大籍華人朱先生取得當地首張綠卡,11月,來自約旦的塔里克拿到了寧夏的首張綠卡。綠卡不斷破冰,顯示了地方對于技術人才及外貿人才的渴求。
梳理近年拿到中國綠卡者的簡歷,歸國創業者漸多,投靠親友者居次,投資者最少。按公安部之前出臺的規定,外國人在中國投資實際繳付的注冊資本金,最少需要50萬美元,才符合永久居留資格的申請條件,盡管這一標準低于西方發達國家,但顯然想通過投資而獲得中國綠卡的外國人并不多。
窺一斑而知全豹,在通往中國綠卡的道路上,其實更多的是黃色面孔的“歸來者”。2010年我國海外華人華僑的數量超過4500萬,絕對數量穩居世界第一,其中一小部分歸來者成為最希望持有中國綠卡的外國人。
在地域分布上,北上廣成為中國綠卡的聚集區,西部一些省份仍然比較稀少,有的省份甚至仍停留在個位數上。
在相當多的外籍人士看來,中國就是一個巨大的市場。匯豐銀行2012年海外經濟開拓年度調查顯示,中國從前一年的第19位上升到了第7位。接近一半的接受調查的移民認為,在中國能賺到更多的錢。
今年40出頭的盧安克于1997年來到廣西農村支教,2006年盧安克注冊的德國魯道夫·施泰納教育友好協會駐中國辦事處到期,他的中國居留證也到期了,為方便留在中國做研究,他打算加入中國國籍。
1980年通過的《國籍法》對外國人入籍中國,只有三條非常簡單卻很直接的標準:中國人的近親屬;定居在中國的;有其他正當理由。
盧安克的申請中,顯然前兩條都不符合規定,這個被媒體廣泛報道的“洋雷鋒”只好離開中國半年多,后來又悄然回來。在2011年11月11日,盧安克終于拿到了就業居留許可證,他把它曬在網上,被很多網友誤認為是綠卡。
但事實上,工作居留證、永久居留證(綠卡)、中國國籍三者并非簡單地從A到B再到C的關系。現實的復雜之處在于,中國現行的《國籍法》并不承認“雙重國籍”,而加入中國國籍就意味著要放棄原來所在國的國籍。
在相當多的外籍人士尤其是歐美籍人士看來,盡管在某些方面中國可能是一方樂土,但他們并不希望入籍中國。要放棄原屬國籍——從現實情況來看,鮮有人愿意一試。況且,很多國家像中國一樣不承認雙重國籍,因此大多數人追求的仍只是擁有一張中國綠卡。
對加入中國國籍或者說至少拿到中國綠卡有著極高的熱情的人群,多來自世界其他不發達國家,中國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歐美國家對于一部分中國人的吸引力一樣。
香港入籍者的地緣分布充分證明了這一點。2012年12月12日,香港特區政府保安局局長黎棟國表示,香港特別行政區1997年成立以來,特區政府入境事務處共批準1.2萬余人加入中國國籍。獲批加入中國國籍申請人的主要原屬國籍包括巴基斯坦籍、印尼籍、印度籍、越南籍和菲律賓籍。
有一項數據顯示,每年在北京逗留居住的20多萬外國人中,持有中國綠卡者不過萬分之四,和倫敦、紐約等國際城市中外國人持綠卡者數量相比差距明顯。移民法研究專家劉國福發現,以來華留學生為例,有大約10%的人是因為對神秘的東方文化的癡迷才來中國留學的。
這些人只是中國的過客,而不會成為中國的一分子。
很多人選擇“黑”在中國。30歲的尼日利亞人Jonassen住在廣州郊區,跟大多數非洲人一樣,他選擇做服裝批發——把中國牛仔褲T恤衫運到他的國家去賣,偶爾,幫他剛來中國的朋友做做翻譯和向導,但是半年前他的簽證過期了。
“我們的簽證在中國不能續簽,一到期限,就只能回國再辦簽證,但你知道的,來中國的簽證很難拿到。”Jonassen中文說得不錯。像他這樣沒有穩定住所和公司的人,是很難再次拿到簽證的。他舍不得離開中國,這里比尼日利亞的生活好太多。
非法入境,非法就業,非法居留——警方口中的“三非”人群日漸增多,僅2011年全國各地警方就查處“三非”外國人2萬余人次,其中非法入境人員主要來自毗鄰國家,非法就業的外籍人士則多以留學、旅游為由入境并逾期滯留,一些外籍不法人員借機混雜其間,對我國的邊境管理、社會治安帶來困難和挑戰。
在處理“三非”人員的力度和公平性上,坊間一直存有爭議,有評論認為中國警方一直在用比較溫和的方式打擊“三非”,甚至有人認為,在對待在華外國人犯罪問題上,我們給了他們“超國民待遇”。
公安部副部長楊煥寧則坦言,“三非”外國人管理難度較大,外國人服務管理統籌協調工作有待加強,現行法律法規不適應外國人服務管理形勢的發展需要。根據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的數據,2004~2011年查處的違反出入境管理法律法規的人員數量逐年下降,但是“三非”外國人并未減少,這說明合法入境非法居留的外國人數在逐年增加。
很多專家指出,針對外國人的移民法及針對外國人案件的程序法等方面立法的滯后,才是事實上形成“超待遇虛”像的根由。警察劉濤則認為,隨著外國人數的增加,與中國人交際范圍逐漸擴大,偶爾發生矛盾是無法避免的,只是因為涉外,所以格外引人關注。但只要依法辦理,合理引導,事實上管理起來并不復雜。
值得關注的是,2012年7月1日出臺的《出入境管理辦法》對治理“三非”人員提供了強有力的法律保障,其中有一條規定:對有“三非”嫌疑的外國人,縣級以上地方政府、公安機關或者出入境邊防檢查機關可以依法當場盤問、繼續盤問、拘留審查。
摘自《小康》201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