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恨嫁那道坎

廖靜

1

兩年前，我整30歲，不知不覺青春即將耗盡，“恨嫁”的恐慌步步緊逼，家人、朋友、同事逢人便催嫁：“趕緊把自己嫁掉，再不嫁就成爛白菜沒人要了。”那一年，我平均一個月相親三四回，哪怕對方多么讓我看不上眼，一想到父母的期待、歲月的無情、世俗的壓力，我就忍耐著再接觸接觸。那種日子苦不堪言，我常常半夜垂淚。

我雖然不算漂亮，但有月薪不低的固定工作，平時寫些風花雪月的小文章，可惜在青春面前，那點小文采值不了錢。我有知識女性的清高，不想為了結婚而結婚，不想找沒有共同語言的，不想找丑的差的老的，更不想給人當后娘。

每跟一個陌生男人搭腔，我就像“結婚狂”一樣，盤算他是不是未婚，適不適合跟我結婚。

在不愿屈就又恨嫁的矛盾中，我遇到了錢維常。他36歲，雖然頭有點禿，但未婚，有房有車有資產，還是碩士畢業(yè)。媒人說能遇上這樣的鉆石王老五相當于我用2塊錢買彩票結果中了100萬。真是男女有別，錢維常比我大6歲，卻是黃金年紀，不怕找不上比我更年輕的女人。

錢維常能說會道，很快俘虜了我的心，我們交往一個月就見過雙方父母談及婚嫁。接觸時間一長，我發(fā)現(xiàn)錢維常脾氣暴躁、大男子主義嚴重，對我不是處女耿耿于懷。他也有過經(jīng)歷，憑什么挑剔我？

錢維常還嫌我不會打扮、沒有吃相，總之吹毛求疵。我和他相處如履薄冰，總是小心翼翼。他甚至說：“你要是真做得好，也不會這么大還沒有嫁掉了。”我一點殘存的自信心都快被磨沒了，有時被他訓得心寒了，甚至想過分手了事，但我沒有底氣。

我曾哭著給母親說過要分手，母親比我哭得更厲害：“哪個男人沒點兒脾氣？慢慢適應就好了，你這么大了，能再找到條件這么好的男人嗎？女人啊，要學會忍。”

錢維常條件算好嗎？不過有點小錢，他那地中海腦袋、他那暴戾的脾氣，如果是五年前，我早轉身走人了，可歲月不饒人啊，有什么能比早點嫁掉更重要呢？

有一天，我一好友神秘地告訴我：“錢維常在外面有女人。”

我五雷轟頂，按好友的指引找到那個地方，將錢維常跟一個妖艷的女人抓了個現(xiàn)行。八月的天氣，我整個人卻要凍僵了。我以為我會絕然離開，然而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歸了，因為錢維常說：“我和那女人只是生理需要，你才是我要娶的老婆。”想到再遇到錢維常這樣的男人不容易，我屈服了。

我哭了一個星期，人消瘦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錢維常身邊，可這一次，我在他面前再也笑不出來了。好友勸我：“錢維常不是好東西，我勸你重新選擇。”我沒有聽，甚至恨她：為什么要讓我知道真相？為什么要葬送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如意郎君？

錢維常脾氣好了幾天，又發(fā)作了，他說：“我只是偶然犯錯，我都道過歉了，你別得理不饒人，再這樣哭喪著臉，趁早走人。”

難道我受了天大的委屈，還要咽下血淚賠笑臉？我壓抑許久的怒火爆發(fā)了……

最終，我和錢維常分手了，是他甩了我，在我大吵之后，他摔門而去再也沒有電話。在沒有聯(lián)系的日子，我度日如年、備受煎熬，我后悔自己沒有隱忍，是不是應該主動求和？我每天神經(jīng)質地擺弄手機，期待他的來電。

如果不是得知錢維常繼續(xù)夜宿其他女人，我可能還在期待。因為恨嫁，我被錢維常摧殘了情感、踩碎了自尊，最后除了遍體鱗傷，我什么也沒得到。

2

為婚姻恐慌的時候，我就拿武麗平來安慰自己。武麗平是我的主任，比我大5歲，也沒結婚，但人家搞第三產，打扮得像18歲，又有錢又有貌，不像我，一個平凡的女人，除了嫁個好男人，還能做什么？

武麗平外號“老處女”，人們議論說她心理生理都有毛病。聽別人說她，我就聯(lián)想別人會不會也這樣說我。我喜歡跟武麗平接觸，和她在一起讓我有信心面對單身，但是好心人勸我：“別跟那老處女交往太多，到時候你也跟她一樣了，難道想學她一輩子打光棍？女人老了無兒無女，可憐死了。”

生育的壓力，也是我恨嫁的一個重要原因，不當母親的女人是不完美的。

過了30歲，別人給我介紹的對象多半變成了離異喪偶的男人。我好喪氣，不是說離異男人不好，但對當后娘的恐懼，以及那夾雜著虛榮的自尊，讓我不想接受離異男人。

母親說：“能嫁個離過婚的男人也不錯，會疼人，經(jīng)濟基礎也有了，你要看清自己的年紀，歲月不等人啊，尤其是女人，再大了生孩子都是問題。”母親21歲嫁給我爸，23歲生我，一輩子相夫教子，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家里有我這個大齡剩女是她最頭疼的事。面對父母的苦口婆心，我不得不急嫁。

我開始降低條件接受離異男人，可惜我接觸的那些離異男人都沒什么經(jīng)濟基礎，偶然有一個有車有房的，人家還想找20多歲的小姑娘呢。那段日子，漫天都是說媒的，有鄰里關照的、父母求來的，也有好事者主動關心的，我就差去婚介所找男人了。

我終于疲憊了，逢人就聽嘮叨，到處被動相親，婚姻對我來說不是幸福，而是折磨。我對家人大聲吼道：“我一輩子不嫁，難道犯法了嗎？”

我跟武麗平成了好友，她向我傾吐心事，她也不是不想成家，就是總遇不到對的人，其中有個網(wǎng)友，長相、脾氣、工作各方面都不錯，就是小她6歲，她有些不能接受，兩人暫時做情人。

小6歲！還是網(wǎng)戀！我邊勸武麗平放棄邊羨慕她，她比我大，卻比我瀟灑有福得多，只是我可不敢招惹小弟弟，我要的是能過一輩子靠得住的男人。當情人？我更不敢。

我向武麗平學習擴大交際范圍，在交友網(wǎng)站上注了冊。

交友網(wǎng)站雖然魚龍混雜，但的確選擇面寬，又可避免相親的尷尬，我一注冊就接到不少應征信息，上至50歲下至20歲，老少皆有。

在交友網(wǎng)站我結識了邵建。他31歲，長相、工作都不錯，是個包工頭，有點小錢，和我也談得來。他要求與我同居。我一怕失去他，二因自己早有過經(jīng)歷，就同意了，和他過起了半同居的日子，就是公開在一起，但不過夜。

我提及結婚的事，邵建說要為父親守孝三年，再過一年才可以結婚。

我主動公開與邵建的關系，我要早些甩掉“剩女”的帽子。朋友們送來祝福，說：“你總算要嫁了，以前都把你當怪物呢！”也有人說：“同居不行啊，男人得到你就不想要你了。”這讓人很矛盾，這個時代哪個男人能忍受精神戀愛？把身體留到新婚之夜，是不是過時了？

邵建脾氣很好，比錢維常強多了，但他很神秘，經(jīng)常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多次問他，他都支吾過去。

終于有一天，我的天又塌了，就在我的面前，邵建被警察當場抓獲……

原來，邵建在進行非法倒賣，他被判有期徒刑五年，臨走前他哭著說：“親愛的，我五年就回來，你等著我。”

我哭倒在地，我為什么這么命苦？好不容易遇到個好男人卻又進了班房！我愛他，我要等他，可是青春等不起啊。父母堅決要求我和邵建分手，消停了一段時間的做媒大軍又向我進攻了，把各色歪瓜劣棗、長短不一的男人往我這里塞。

糾結矛盾時，邵建的親戚告訴我真相：“你以為他是真愛你嗎？人家家鄉(xiāng)有老婆孩子，這小子不過是想玩?zhèn)€一夫雙妻。”

我的自尊再次被擊得粉碎，因為恨嫁，我顧不上查邵建的底細，甚至想過要等他出來，如果他沒有坐牢，我就算知道了他有老婆，一定還會當小三，癡癡地等他離婚娶我。

我好傻啊，恨嫁讓我的智商變成零。

3

我再一次被剩下了，恨嫁恨嫁，讓我越恨越嫁不掉。

爸爸媽媽說累了，不再嘮叨我結婚的事了，但我知道他們內心的失望和渴望。我陪著武麗平，成了一對“怪物”。

人過了一個年齡段，恨嫁的心就會變淡，慢慢麻木了，我過了32歲，心情平靜多了，寂寞單身習慣了吧，大不了老來去養(yǎng)老院，反正有退休工資，反正剩女正在流行，我這樣安慰自己。

今年年初，武麗平?jīng)_破思想樊籬，和那小情人結婚了，我一邊議論她的前衛(wèi)大膽，一邊羨慕流口水。不過很快，剩女恨嫁隊伍又添了新人，機關一批邁進28歲的姑娘們焦躁起來，一些離異的女人也加入到了單身隊伍。

聽那些離異女人們聊及婚姻：婚姻各有各的幸福和痛苦，單身也各有各的瀟灑和矛盾。有個大姐說，她當時就是考慮到年紀大了，才急忙結的婚，婚后發(fā)現(xiàn)不合適，早知道還不如不結婚呢！

2月14日，我接到初戀男友的電話，他離婚了，拖著離異無子、國家公務員的好身份向我求愛，交友網(wǎng)站我又結識了一位鉆石王老五，我留了心眼，查明底細他并非假冒。面對兩個人同時向我求婚，我平靜地對他們說：“先聊天吃個飯吧，結婚的事不急，總要適應了解。”

時間和經(jīng)歷真是好東西，不知不覺中，我走出了恨嫁的坎，這就像孩子換乳牙一樣，是要經(jīng)歷一陣痛苦的，過去了就好了。

也許每個大齡剩女都要經(jīng)過這一劫吧，因為恨嫁，因為那不知是否會幸福的圍城，失去自尊，放下身段，倍受逼婚之苦，幾經(jīng)煎熬，等走過了那一段，日子就慢慢平靜了。

在這一劫中，剩女們也許會找到幸福的歸宿，也許會草草結婚然后在圍城中受折磨，也許會像我一樣，繼續(xù)單著。

不管什么樣的結局，只要調整好心態(tài)、樹立起自信，怎樣的生活都是幸福的，婚姻并不是女人的全部。我是剩女，我依然想嫁，但我不再“恨嫁”。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