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野的選擇
Jornet自幼便對山野有著獨特的情懷。他五歲那年,老師在課堂上問每個人長大之后的理想是什么,Jornet的回答是:“數湖泊的人。是的,但不是去數山里有多少個湖泊,而是觀察它們從哪條河流而來,河流的源頭在哪里,湖水會流向何處。我會去測量它們有多深,看湖水是不是干凈,有沒有青蛙或者魚在里面生活。”顯然老師訝異得不知說什么好,但是小Jornet覺得那就是他的宿命。
Jornet的家在海拔2000米的西班牙La Cerdanya北部,巴塞羅那北邊的一個小縣城,隱藏在和法國、安道爾交界的山間。幼年時期開始,他的玩耍場地就與眾不同,別人出入的是街道和鄰居小院,他出入的是Cap del Rec森林,一條跨國界的滑雪坡道,還有幾座山峰……就是在這些地方,開啟了他探索自然之旅:山中徒步、玩雪、攀巖,以跑步和滑雪作為交通方式穿梭其間。
說到為什么跑步,Kilian Jornet自己也說不清。在成為越野跑運動員之前他已經是滑雪運動員了,可以說跑步是為了登山滑雪打基礎,但又不是刻意為了登山滑雪才跑步。這兩者幾乎是相輔相成的:“登山滑雪對跑步很有幫助,為我提供了夏季跑步的動力,而且滑雪在訓練速度和力量方面大有裨益。但是鑒于我曾受過傷,每年只能跑六個月,所以冬天正好用來滑雪。”
Jornet喜歡在狂野的山中奔跑,他對于越野跑有著獨特的理解:“在跑步中與自然同步,通過我的腳步與大自然實現交流。我不會在大地上留下一點痕跡,盡量無聲無息地跑過去,就像我飄浮在路面以上,大地幾乎感受不到我的觸碰。讓自己的身體去適應大地,在斜坡上小步跑或大步地走,下坡時跑成曲線,就像身體與大地之間跳著輕快的舞步。”
他選擇了山野,山野也選擇了他,看看年紀輕輕的他都獲得了哪些成就吧!
當同學還在煩惱青春痘的時候,Jornet就成為了世界級的登山滑雪選手;
20歲時成為了國際越野跑之星,那年他創下了環勃朗峰超級耐力跑(UTMB)163KM組的最高紀錄,并且贏得了Skyrunner World Series山地競速跑系列賽的第一個三連冠;
21歲時他突破了Tahoe Rim Trail 165英里越野比賽的紀錄,僅用了38小時32分鐘,超出前紀錄七個小時;
24歲時,他打破了“速攀美國大提頓山”30年來未被人突破的速度紀錄,創造了2小時54分鐘內完成登頂和返回的傲人成績。
Jornet的跑步哲學:Kiss or Kill
盡管年輕,但擁有諸多實戰經驗并且一向謙遜的Jornet已經建立起自己的跑步理念,用他的原話說就是“Kiss or Kill”,映射到中國文化中不難理解,即“非榮即辱,非生即死”。這一哲學理念在Jornet的自傳作品《Run or Die》中體現得很明顯,他在自序中寫道:
“要么收獲榮耀,要么至死方休。失敗意味著死亡,勝利才能繼續呼吸。這其中的掙扎才能鑄就成功。多少次你因為憤怒和疼痛大哭?多少次你因為極度疲累而失去記憶、失去聲音、失去判斷力?在那些情況下,你可曾想過:再試一次!再堅持幾個小時!再翻過一座山!疼痛不存在,只是自己想出來的!控制它、摧毀它、刪除它,繼續跑!它讓你身體每一部分都難熬無比,滅了它!
“我很自私,對不對?運動就是自私的,因為必須有一方自私才能抗衡、忍耐、擁抱孤獨和地獄。停下來,咳嗽,冰冷,雙腿失去知覺,惡心,嘔吐,頭疼欲裂,暈厥,血壓降低……誰能告訴我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嗎?”
“秘訣不在雙腿上,在于鼓足勇氣出門跑起來,即便下雨、刮風甚至下雪,當閃電擊倒樹干,當冰雹砸到身體讓你痛哭。你要繼續跑,你必須拂去眼淚以便看清石頭、障礙物和天空。忘掉那些派對,直面朋友的斥責;把女孩子拒之門外,感受空氣在你臉上的溫暖……讓所有的物欲都見鬼去吧,在雨中跑起來直到摔倒了腿流血了再爬起來繼續跑……直到你的大腿在喊:夠了!把你自己獨自留在未知山林的暴風雨中,直到死去。
“短袖衫被雪浸濕,北風吹著雪花拍打在你臉上,令汗水結冰。輕盈的身體和步伐,讓你感受來自身體和雙腳的壓力踩在碎石上的力量,可使星球墜毀,大陸漂移。腳不著地時,飛如鷹,快如豹。速降時,腳陷入深雪或泥潭,在身體前傾時你以為自己會飛。憤怒的尖叫,對山愛恨交織,只有最勇敢的山鼠和小鳥能聽你傾訴,只有它們知道你的秘密和恐懼。
“失敗就意味著死亡,而你不能死,在你拼盡全力之前,在你傷痛難忍大哭之前,你不能放棄。你必須站起來戰斗,直到死去。榮耀是最偉大的東西,而你無法得到它,在你傾盡所有之前,你必須站起來戰斗、忍耐直到死去。沒有經歷過這些,什么都沒有意義。受虐的日子來了,戰斗的時機到了,勝利的一刻近了—非榮即辱,非生即死。”
我不懷疑這是一位世界冠軍的鞭笞方法,也許這樣反向的刺激確實能夠給訓練和比賽中的跑步者帶來激勵,至少能對Jornet產生作用。言辭優美,充滿力量,像詩歌。你在想要不要試一下?其實任何一套訓練系統乃至跑步哲學都由跑步者自行在跑步中提煉而成,一種訓練方法也會因人而異,別人的成功之道當然可以借鑒,適而取之,不適則棄。
冠軍也會疼
談到成功,其實Jornet在感情方面并不成功—他的女友跟他分手了,原因是女友覺得Jornet太看重比賽和勝利,而非跑步或徒步本身的樂趣。Jornet也承認前女友很堅強,凡是認為值得的事情都會去做成,而他則需要被告知他做得夠不夠好—測量的標準就是勝利和戰利品。對于奪冠的野心他向來如實公告,承認自己的競賽動機也許顯得脆弱而不強大,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
世界冠軍難道就不會感到疼嗎?不,他也會疼得要死要活,只是再疼他都忍著不會叫出來。冠軍也是人,在Pyrenees訓練的第三天早上鬧鐘響起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呀?為什么我不去跑個正常的步非要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 但是當有人問到他是否想過退出時,他說沒有,“心理上,當你的內心感覺飽和時就意味著退出了;而身體上,如果你一直避免傷害就可以堅持很長的時間。如果你感覺累了可以短暫休息一下。”
在去年的Transvulcania 超級馬拉松比賽中,Jornet與冠軍失之交臂,根據他的Kiss or Kill信條,按例當斬才是,可是今年他奔著冠軍又來了。記者在賽后問他:“你認為去年的失利是為什么?”Jornet回答道:“沒有分配好攜帶的水量,在我擅長的上坡中沒有抓住機會拉出距離,而且去年天氣要熱得多,我幾乎全程帶著水,不停地在喝水喝水。從失敗中得出了教訓,今年就在七公里的下坡路段之前把水都喝完了,超過了那個跟我有競爭可能的對手。”他誠實地說,“其實我有點害怕平路,一般賽道中平路之后就是爬升路線,為了在爬升中保持體力,在其之前的平路路段我幾乎都用走的,這個時候就很考驗我的心態,因為明顯許多人會在這段超過我。如果不夠堅定跟著趕,就會打亂原來的策略,后果就不敢想像了。”
:在超長距離賽事、短跑、垂直跑等不同性質的比賽中,你都能拿下最好成績,你是如何安排不同性質比賽的訓練的?
Kilian Jornet:我的訓練基本上在健身水平的短跑比賽,例如Skyrunning這樣的,和長距離耐力跑兩者之間保持平衡。我認為賽后恢復是很重要的事情,恢復就是平衡身體的協調性。我第一次跑UTMB時需要三個星期來恢復到正常水平,但是第二年參賽時我只用了一周,第三次則只有四五天。你的身體是很有靈性的,它能儲存上次疼痛的記憶,從而恢復得更快更好。(注:Jornet的最大有氧跑VO2 Max紀錄是92 ml/kg/min,經過測試的史上最高紀錄。)
:那么你是怎么同時訓練短跑和長跑的呢?跑步和滑雪兩項運動怎么安排訓練?
Kilian Jornet:每周的訓練都是不一樣的,得看我要準備哪場比賽—是Skyrunning短跑還是垂直賽,還是超長距離。夏天,我通常一天跑兩次,早上那次3~4個小時,下午那次1~2小時。我不會一次訓練很長距離,超過五小時的跑量一個夏天也就兩三次。總的來說,一個夏季我的跑步總時間有450個小時,騎車總時間有70個小時。
同樣,我認為恢復是至關重要的,每次訓練都能讓成績刷新。但是通常從10月到次年4月我都只滑雪,每天兩次,一個星期20~25個小時,有滑雪比賽的星期則16~17個小時,一個冬天大概有20~25場滑雪比賽(從集訓賽到世界冠軍賽),將近500個小時和27萬米垂直里程。
:你覺得是什么原因在國際越野賽場上突然多了很多新鮮的、年輕的面孔?
Kilian Jornet:我想在歐洲年輕的跑者覺得超長距離是年長者的菜,而不知道他們自己也可以跑。我很高興能發現這項運動也受到年輕人的青睞,也很高興歐洲的年輕跑者越來越多地參加到超長距離比賽中。SkyRaces短跑就很不一樣,因為距離短,年輕人更樂意參與,我不認為挑戰極限是很自然的事,而是有難度的,選擇了它,就要進入艱苦的條件訓練,而不能為了挑戰難度而難為自己。
:你參加那么多國際賽事,旅行于世界各地,你通常都吃什么來應對比賽?
Kilian Jornet:得看距離和氣溫吧,在長距離比賽和高溫天氣中,我會盡量攝取鹽分和水分,吃流體食物,也吃奶酪、火腿三明治、意大利面。在寒冷氣候中,我最愛熱騰騰的茶和曲奇餅。速攀或者短跑時,只吃能量膠。事實上,我并沒有過多地在意營養搭配,我喜歡每周吃點兒披薩、奶酪、Nutella和巧克力。
:你跑過那么多地方,最喜歡的是哪里?
Kilian Jornet:每個地方都很特別,與眾不同,難以決定哪個是最喜歡的。留尼旺島是個山與海強烈反差的地方;乞力馬扎羅山有著美妙無比的光;巴斯克縣有獨特的文化;意大利最吸引我的就是那些山;美國科羅拉多州的Leadville附近的山是我的大愛,當然還有大峽谷公園和優勝美地公園。
:歐洲的越野跑者和美國的有什么不同?
Kilian Jornet:總的來說,這兩個地方確實不一樣。在歐洲,所有的越野跑者都非常有實力,為比賽的方方面面都準備充分—跑道條件、補給以及身體狀況,甚至像自行車手那樣刮掉腿毛。但我覺得,歸根結底,那是在變的一方面,不管身在何處,所有越野跑者都很享受山野自然、享受身體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