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安小若

她穿著秋季校服，有些臃腫的模樣，把袖子半卷起來，咬了咬下唇，看向一邊眼睛隱隱發紅的男生。“你可不能哭啊，否則的話在老師面前會很丟人。”她想起剛剛班主任在政治課上對他點名批評，說是初三還有空在午休時間看小說足以見得他不認真，男生沉默了40分鐘，眼圈微微發紅的模樣。

“我盡量吧。”他跟在她身后，由她這個課代表領著他去往班主任的辦公室，男生低下頭，胖乎乎的女生走在前面也不敢說些什么來打破這詭異的寂靜。來到辦公室門口，班主任早就已經趴在欄桿上等待他的到來，女生進去捧了本子出來，看到班主任緊皺著眉，腳步稍稍一滯。“沒事吧？”她捧著將近70本作業幾乎手要不穩，但還是強作淡定地下了樓梯。

原來……已經認識很久了。

男生和女生憑著神奇的分班從初一同學到初二、初三意外地沒有重新分班，于是初中三年他們一直都同班。七年級時他和她還不算熟悉，只是女生有一次和他周圍的人吵翻了，她氣憤地去扔那人的書包，結果記憶力欺騙了她，那其實是他的座位。書全都散了一地，同學指指點點地看著這個學號前列的女生的笑話。此時男生剛好聞聲走了過來，她手忙腳亂極為窘迫，男生瞇了瞇眼，換了種調侃的語氣問道：“這是怎么了？”并無太多責怪的意味，他讓她回到了座位。

那個時候，她心懷感激地回到座位，腦海里卻想不起來這個男生叫什么名字。存在感太低了吧……沒什么特點的中等生啊。她拿出下一課的課本，為自己的健忘找了個完美的借口。

初二，打亂了的同學，唯一還算好的是這個班上好歹還有她認識的人，其中就有那個“沒什么特點的中等生”成了她的同桌。他會幫她撿起不小心掉落的文具，會在上課時偷偷寫著魔幻風的小說。她會在文具完好回歸在課桌上時低聲說“謝謝”，順帶自嘲自己人胖彎腰實在是太麻煩了，她會在空閑的時候翻男生寫的小說，找到幾個槽點和周圍人一起笑得開懷，卻也會認真記下或文藝或霸氣的詞句。《龍族2》里夏彌之死令她很難受，夏彌與楚子航之間的對話被她一條條親自摘抄了下來，他湊過來說他更喜歡諾諾那個御姐。關于《龍族》的討論，很長一段時間周圍人都聽膩了，就她還是樂此不疲。

喜歡御姐。算是巧合吧，她名字中也有一個同音字。

到了初三，他們之間隔了一條走廊，女生單獨坐在班級的中間，堪稱黃金位置，男生則有了新的同桌，那個新同桌與她唯一的類似之處就是都挺胖的。初三的體育給了成績一向優異的女生一個沉重的打擊，可以說是慘不忍睹的成績讓她穩穩地占據了倒數第一，跑一圈1分20秒就已經算是極限。他雖然不是最好，但是再怎么說1000米跑得比她跑800米還要快，輕松過關。累的時候女生嘟囔著“學校太可怕了我要回家”，男生露出會心一笑：“現在是星期一。”

他依然如從前一般喊著她名字的最后二字，這是過去八年級的習慣。在外人眼中，他們關系也是不錯的，幾乎從不吵架，了解女生暴躁脾氣的人都說這是個奇跡。

她一路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坐在了座位上，翻開書本，安慰著自己其實對每一個同桌都心懷不舍，所以只要不在意就可以了呀。男生終于被班主任放了回來，他的新同桌打量了下他泛紅的眼睛說道：“你哭了？”“我沒有。”他倔強地回答。她下意識地從抽屜里掏出紙巾，剛要遞過去卻又很快收回，驀地想起剛剛所說的話，“你可不能哭啊，否則的話在老師面前會很丟人。”——多么蹩腳的安慰。

她握緊了手中尚未遞出的紙巾，像往常一樣繼續做著下一課的預習，不再去留心他的聲音。嘿，多么令人羨慕的友誼不是嗎。

——他和她，從頭到尾，不過只是同桌而已。

僅此。而已。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