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筷

周銳

蔣干又來拜訪老同學周瑜了。

周瑜擺酒接風，舉杯同飲：“子翼此次過江，跟軍事、跟政治沒關系吧？”蔣干說：“只跟友誼有關系，順便嘛，沾一點經濟的邊。”“這么說，子翼是來做生意的？”“希望大家發財。”蔣干舉起手中餐具，“公瑾，你看這是什么？”“筷子。”“這種筷子魏國早就不用了。不是不好看，而是不衛生。魏國現在流行的筷子叫Chilejiureng。”“什么意思？”“翻譯成吳國話就是‘吃了就扔。不用洗滌，省力又省水，把可能有的病菌和病毒一扔了之，多瀟灑！這是我一哥們兒發明的，他靠‘吃了就扔成了大老板。”“你告訴我這些有何用意？”周瑜問，“你是希望吳國大量進口‘吃了就扔嗎？”“不不，正相反！”蔣干說，“大老板是想跟吳國合作，由吳國生產‘吃了就扔，魏國全部收購。”“有這樣的好事？”周瑜覺得難以置信。

蔣干說：“大老板本來想跟蜀國合作的，是我拼命為吳國爭來這個機會，我可是吳國人啊。”周瑜知道蔣干不會騙人，但蔣干很容易被人騙，他自己也騙過蔣干，所以他不愿意受那個騙了蔣干的人的騙。蔣干見周瑜舉棋不定，便懊喪地說：“我只好去找諸葛亮了。”這是最刺激周瑜的三個字。一出現這三個字，周瑜就抓狂，就失去理智的判斷。周瑜說：“別去蜀國，那里沒有你的老同學。我去向一把手匯報，爭取明天跟你簽合同！”

在向孫權匯報以前，周瑜想冷靜地考慮一下。這時魯肅來了。魯肅說：“都督啊，千萬不能跟蔣干簽約，那是份賣國合同啊。”周瑜一驚：“為什么這么說？”“你想，這種‘吃了就扔是用什么做的？”“應該用木頭吧。”“如果簽了合同，我們必須砍掉森林為魏國制造筷子。這種筷子吃了就扔，扔掉的速度比樹木生長的速度快得多。很快，我們的樹木會全被砍光，到時候連跟魏國打仗時要用的做一根旗桿的木頭都沒有了。”周瑜被震驚了：“子敬，你說得有道理，讓我想一想。”

周瑜閉目沉思。然后他睜開眼，堅定地說：“我想清楚了，和魏國的這份合同——”“堅決不能簽！”“不，還是要簽，不過是另一種簽法。子敬，你知道什么是經紀人嗎？”“知道，”魯肅說，“就是中介，又叫‘掮客（指替人介紹買賣，從中賺取傭金的人）。”周瑜說：“跟魏國合作，我們可以做中介。”“那另一方是誰？”“蜀國啊。子敬，你忠厚老實，容易被蜀國接受，你去說服他們為魏國生產‘吃了就扔吧。這樣，很快有一天，他們的樹木會全被砍光，會連跟我們打仗時要用的做一根旗桿的木頭都沒有了。”“那……好吧。”素來為國效忠的魯肅風塵仆仆地上路了。

蜀國。在諸葛亮的安排下，劉備設宴接待遠道而來的魯肅。劉備舉杯致辭：“歡迎子敬迢迢來訪。子敬此來，不是又要討荊州吧？”魯肅說：“跟荊州沒關系，這次魯肅是為發展三國經貿而來。”劉備覺得新鮮：“三國？經貿？”魯肅舉起手中餐具：“皇叔，您看這是什么？”劉備說：“這是筷子。”魯肅說：“這種不衛生的筷子已經面臨淘汰，現在流行一種魏國人發明的Chilejiureng。”“什么意思？”“翻譯成蜀國話就是‘吃了就扔。這種即食即棄的筷子在魏國需求量很大，如果蜀國有意投入生產，魏國將承諾全部收購。”劉備一聽，喜出望外：“即食即棄，這么說會產生源源不斷的市場，合作前景相當樂觀。最讓我放心的是子敬你牽的線，你的個人魅力……”

只聽一聲干咳。本來都是劉備頂不住了才用咳嗽召喚諸葛亮，但今天諸葛亮看劉備已經完全被魯肅的個人魅力俘獲，不得不用咳嗽提醒劉備。諸葛亮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他說：“子敬啊，生產‘吃了就扔的技術難度較低，但業務量卻很有保證。”魯肅說：“是啊是啊。”諸葛亮問：“這么有油水的大生意，吳國為什么不一口吞下，卻要讓給蜀國呢？”“這是因為……”魯肅天生不會說謊，又要做到不辱使命，于是他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了。諸葛亮說：“蜀吳兩國的森林資源雖然還算豐富，但經不住沒完沒了的‘吃了就扔啊。”

魯肅走后，諸葛亮在他的工作室凝神靜思。助手張飛走了進來。張飛見諸葛亮看著自己的手指發呆，便問：“先生的手出毛病了？”諸葛亮搖搖頭：“魯肅提到筷子，我在想，能不能有一種筷子，既能做到即食即棄很方便，又不用毀壞森林？”“先生在尋思以手代筷，抓飯抓菜？”“嗯，如果怕燙的話，可以讓指甲變長。”諸葛亮口中念念有詞……轉眼間——唰！唰！唰！唰！唰！五根指甲長到筷子那么長。諸葛亮向張飛晃了晃指甲，問：“是不是太恐怖了？”張飛說：“有點。”諸葛亮便又念咒語收回指甲。

放棄了指甲方案，諸葛亮想了想，說：“也許可以在手指上臨時配備防燙薄膜……三將軍，去幫我叫個麻辣燙擔子進來。”“遵命。”麻辣燙擔子叫來了。諸葛亮吩咐那挑擔漢子：“來一碗麻辣燙。辣不辣沒關系，一定要燙。”漢子用四川話答應一聲“要得”，立即動手操作。他用夾子將一碗投下各種調料的骨湯夾住，浸入水鍋，湯滾了再把串在竹簽上的兔腰、鴨腸、牛肉丸子、豆腐干、金針菇什么的放進去；最后撈出碗來，在熱騰騰的湯上再撒幾粒香噴噴的熟芝麻，說：“先生請用。”諸葛亮卻讓漢子把湯端給張飛。“三將軍，”諸葛亮對張飛說，“伸出你的食指和中指。”張飛問：“要玩‘石頭剪刀布嗎？”諸葛亮搖搖頭：“這是我發明的肉做的自助筷。”

張飛看看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再看看還在冒泡的這碗滾湯：“就這樣把‘自助筷伸進湯里？”諸葛亮說：“還得念咒語。我要將這咒語提供給天下百姓無償使用，所以它必須順口易記。剛才你去叫外賣時，我想起我們以前用過的口號，就把它注入魔力變成咒語了。”張飛問：“什么口號？”諸葛亮就告訴他。張飛大笑，立刻念這咒語：“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張飛的食指和中指上應聲長出白白的一層。諸葛亮鼓勵張飛：“浸下去試試。”張飛慢慢將兩根手指浸入碗中……

諸葛亮問：“怎樣？”張飛說：“一點也不感到燙。”他用自助筷夾了一塊鱔魚扔進嘴里。再看手指，還是干凈的，竟沒沾上半點污漬。“好，好！”張飛又問，“先生，這肉筷子不用的時候怎樣還原？”諸葛亮說：“還得念咒語。三將軍，這次就請你來想兩句吧，我來注入魔力。”張飛想了想，說：“就用三顧茅廬時您在床上念的那兩句詩吧……”

簡便好玩又環保的自助筷立刻風靡三國間。連周瑜的兒子周循吃飯時也用自助筷了。這天周瑜公務繁忙還沒下班，周循和媽媽等得餓了就先開動。周循念咒語：“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手指上便長出白膜。小喬提醒兒子：“你爸爸在時別念這個，他心臟不好。”周循做個鬼臉，便用自助筷夾菜吃。

等母子倆快吃完了，周瑜才到家。這時周循正念那兩句還原手指的咒語：“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周瑜皺起眉頭：“這詩怎么挺耳熟？”周循說：“這是諸葛亮寫的。下面兩句我也背得出——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周瑜想打兒子，但心臟病犯了，只好求小喬：“快，給我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