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時間的土壤里成長

（德）托馬斯·曼

我所信仰的，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短暫。

但是難道短暫——生命的消逝——不是令人非常悲哀嗎？不，它正是生命存在的精髓。它賦予生命價值和尊嚴，讓生命有趣。短暫創造時間——而“時間正是本質”。至少，時間可能是至高無上的、最有用的恩賜。

時間和一切具備創造力和活躍的事物相關，和所有邁向更高目標的進步相關——是的，它甚至等同于這些事物。

沒有短暫，沒有開始或結束，出生或死亡，也就沒有時間。永恒——意味著時間永不結束，永不開始——就是停滯不動，沒有任何意義。絕對讓人感到乏味。

生命無比頑強。即便如此，生命的存在也依賴于一定的條件，既然它有開端，也就會有結束。正因為如此，我相信生命的價值和魅力將會不斷增長。

人和自然界其他形式有別，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人知道短暫，知道有開始和結束，因此也懂得時間是一種恩賜。

可以說，在人身上，短暫的生命顯示出它最大的活力和精神力量。這并不是說只有人才有靈魂。一切生物都擁有靈性，但只有人的頭腦才能最清楚地意識到“存在”和“短暫”這兩個術語是可以互換的。

對人來說，時間就像是給他辛勤耕種的一塊土地；一個讓他能通過不懈的努力，實現自我價值，向前向上發展的空間。是的，在時間的幫助下，人能從有限的生命中獲得永恒。

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相信——并認為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擁有這樣的信念——在宇宙中最重要的莫過于我們生活的這個地球。在我內心深處，我相信從混沌中創造出來的宇宙，從無機狀態中創造出來的生命最終都是為了創造人類。我相信人類就是一種偉大的試驗，它可能因人自身的罪惡而失敗，試驗的失敗也就是創造本身最主要的失敗。

無論這種信仰是否正確，如果我們人類能以它為行為準則，我們將會獲得許多有益的忠告。

摘自哈爾濱出版社《美麗英文全集》（哲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