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劇變

二笨

世上有這樣一個女孩，我與她相識十余年。知道她偏愛紫色，知道她最喜橘子，知道她愛上課卻不聽講，知道她唯一擅長的事就是講故事……我時常認為我了解她的一切，可又時常疑惑。我，似乎從來都讀不懂她……

A

我喜歡過一個人，后來他和我閨蜜在一起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十三曾計劃這樣云淡風輕地介紹自己。但在柜臺里的那個男生抬起頭的一剎那，十三真想沖回家看看黃歷。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來郵局取個錢都能遇上他。太狗血了吧！

“十三，好久不見。”他笑笑，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尷尬。“我媽媽去后院取貨了，我來這兒替她看一會柜臺，沒想到就遇上你了。”

我巴不得這輩子都遇不上呢。十三一把搶過他遞過來的錢，在心里嘀咕。

“還是這么小孩子氣啊？看來這一年你一點兒都沒變。”

不管他的廢話，十三把錢放好，拎起書包就要走。

“誒，等我一下。”看到自己母親已經回來了，他急忙追出郵局，三步并作兩步就擋在了十三前面。“十三，我想我們之間有點兒誤會。”

誤會？十三有點兒想笑。是啊，這還真是個刻骨銘心的誤會。

十三永遠都忘不了自己那一刻的震驚。一年前某一天，十三打車回家，車程漫長，十三無聊地把頭靠在車窗上，一下一下地撞著玻璃，極力防止自己睡著。就在這時，路旁的飾品店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十三的眼簾。深藍色的四中校服，黑色的單肩包，以及店門口那個被十三嘲笑過無數次的紅色自行車，無不彰顯著那個人的身份。是他誒，真的是他誒！

十三立刻振奮起來，興奮地用手拍打車窗，妄圖引起那個相距不足兩米的人的注意。

一下，兩下……

誒，看這里。

三下，四下……

快看這里呀笨蛋！

五下六下七下八下……

拍打聲驟然停止，十三吃驚地看著他身后閃出的另一張熟悉的臉。而他正洋洋得意地揮舞著手里的項鏈，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詢問那個人滿不滿意。

十三愣住了。兩手扒在車窗上睜大眼睛努力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可惜不是幻覺，第二天閨蜜脖子上的銀色項鏈說明了一切……

“你在說什么呀？”十三吸了吸鼻子，小獸般無辜地望著他。“什么誤會呀，我跟你很熟嗎？”

“你別這樣，十三。你明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可你為什么要和我分手？”他急了，朗聲爭辯道。

“你記錯了吧，你什么時候喜歡我？我好像跟你不熟誒。”十三很無奈地聳聳肩，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況且咱倆從來都沒有在一起，哪來的分手？”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喜歡你！”

“可惜我現在不喜歡你。”十三笑得很敷衍，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隨意。

“十三，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不是自認和我很熟么？我就愛得寸進尺，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終于負氣離開，十三揉揉酸疼的眼睛，一臉無所謂。

她是誰？她可是十三，她可是驕傲的十三！想要勾勾手指就讓她回頭，笑話！

B

十三火了，而且是那種里焦外嫩、一炮轟倒全校師生的紅法。

這事兒說來話長。關于釣魚島事件，四中弄了場“釣魚島危機，中日是否該開戰”的辯論賽，并號召全縣人民來觀看。

這本來是好事，可誰也沒有想到比賽才開始不到3分鐘，主戰方的一辯選手突然忘詞，二辯選手本應順著一辯思路下移。可是上頭一堵車，二辯完全反應不過來，聽著對手犀利的問題，張張嘴，也卡帶了！

戰情迅速惡化，場上一邊倒的形勢越來越明顯，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上1分鐘，這場聲勢巨大的辯論賽就要以主戰方的失敗而告終了。可是……你猜到了，意外發生了，這個意外不是別人，就是從入場起就一直面色凝重一言不發的替補三辯——十三！

沒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時候沖上去的，當人們緩過神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到了一辯的位置，兩手拄桌，目光炯炯地瞪著對面。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難道你覺得我們日日磨練層層篩選出的戰士們只是吃干飯的嗎？釣魚島是中國固有的領土，我們是有著五千年歷史的文明大國，不抵抗難道就是尊嚴？南京三十萬枉死的冤魂還不夠說明懦弱的惡果嗎？”十三右手握拳砸在心口，瞪大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男兒立志出鄉關，不滅倭奴誓不還。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寧愿站死，絕不跪生！是中國人就站起來！”

十三一掌拍在講桌上，力量之大，驚起窗外麻雀兩只。滿場聽眾如夢初醒，這才發現大家竟都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

毫無疑問，主和方當場認輸。官方解釋是他們聽十三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自認不敵，遂主動離去。但校內流傳的解釋是，主和方怕十三現場變身，失去理智，再把他們一行人當漢奸給咔嚓了。所以趁大家沒清醒過來先逃命去了。

C

誒，我是不是忘記講了，十三的本名當然不叫十三。十三本姓石，在班級和幾個女生拜了把子排行老三。但是“石三石三”不好寫更不好看，大家也就順著讀音喊她“十三”。天長日久，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原來的名字是什么了。

事實證明，“三”真的是個不怎么好的數字。西方認為“十三”是大兇之兆，東方看見“三”更會想起“小三”之類不雅的詞匯。原以為這種不堪的命運不會落在她的頭上，可自從發現“老大和老七是死黨，老二和老四是閨蜜，老五和老六是七年同窗”后，十三還是認了命。

三兒果然是多余的人啊。十三昂首長嘆，自己還是逃不過孤單的命運。

其實怨不得其他人，十三本就和大家合不來。她一不會唱歌二不會跳舞三舍不得花錢吃飯四不喜歡明星偶像劇。要說十三有什么喜歡的，那就是抄寫古詩詞，可人家女孩喜歡的都是“杏花吹滿頭”的婉約，她偏愛“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彪悍。這叫人怎么和她溝通！

溝通不了，那就算了吧！十三微微笑。

一個人也可以很幸福，友而不親的距離剛剛好。迎合大家勉強自己，只會讓我卑微到塵埃，那不如自己走，也許獨行俠走得最快。

窩在自己的角落里，十三感覺很安心。

D

那個二且憤青的女孩兒，叫十三；那個高傲任性的女孩兒，叫十三；那個自卑孤僻的女孩兒，還叫十三。

我就是十三。

有時，我們千人一面。有時，我們一人千面。不管哪一面，都是最真的自己。現在，你是哪一面？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