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你

孫凡利

張杰家在農(nóng)村，卻在市里工作，攢了幾年錢，終于買了套商品房。老爹去世得早，張杰工作忙，平時很少回家照顧老媽。如今有房子了，就跑回老家和老媽商量，問她愿不愿意來市里住。

老媽也挺新潮，立馬就同意了。簡單收拾了下行李，老媽去狗窩牽出一條小黑狗，說：“帶上‘小黑吧，你不在家，都是它陪我。”小黑瞅著張杰汪汪直叫，張杰嚇得退了兩步，瞅著小黑撇起了嘴：“我那房子哪有地方養(yǎng)啊？”

老媽喂了小黑六年，感情很深，說啥也要把它帶上。張杰想了想，決定先帶走，以后再想辦法把它處理掉。就這樣，母親和小黑跟著張杰來到了城里。

到了城里的房子，張杰指著干干凈凈的房間問老媽：“小黑總不能睡屋里吧？”老媽笑笑：“我早想好了，你給我找塊木板。”哪里有木板，張杰只找到兩個舊紙箱。母親把舊紙箱放到陽臺的一個角落里，然后把小黑牽到陽臺，解了鏈子，摸著小黑的頭說：“以后，你就睡這兒了。”

小黑適應能力很強，趴在紙箱上還挺享受，沒幾天就住習慣了。張杰喜歡干凈，越看小黑越不順眼，恨不得一腳把它踢出去。背地里，張杰開始尋找買主。

小黑是條笨狗，城里人都不喜歡，別說買，白給都不要。想來想去，張杰決定將其“放生”，可老媽一天到晚都在家，哪有機會下手？于是，張杰就讓老媽出門趕早市買買菜，順便給自己做做飯。

這天，老媽去市場買菜，張杰開始實施計劃。張杰先把小黑牽到樓下，故意來回逛了幾趟，然后又把它牽到小區(qū)的廣場。這里人挺多的，張杰就把狗鏈解下來。誰知，解下了狗鏈，小黑當即嚇得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張杰一看機會來了，丟下小黑，大踏步離開了，拐了一個彎，就跑著回了家。剛坐下，就給老媽打電話，故作驚慌地說：“媽，不好啦，我剛才出去時忘了關門，小黑跑出去了，我出去找了幾趟也沒找到，八成是丟了。”老媽電話里安慰他說：“好了，別傷心了，小黑被我找到了。”

什么？張杰一聽，氣得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沒一會兒，老媽果然牽著小黑進了家。原來，老媽買菜回來走到廣場，正看見小黑呆呆地站在路邊。看見了老媽，小黑跑到老媽身邊，老媽就把小黑領回來了。

打這以后，老媽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再不讓張杰碰小黑一下，每天清理狗糞、給狗喂食，全是自己動手。張杰只好暫時停止行動，不讓老媽懷疑。

又是一天，吃完早點，老媽下樓去遛彎，張杰看著陽臺上的小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上次讓你僥幸逃脫，這次可就是永別了。

于是，張杰又牽著小黑下了樓。到了樓下，張杰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到了附近的一個狗肉館。也沒有講價，張杰就把狗賣回了老板。

回到家，張杰又像上次一樣給老媽打電話，說小黑又跑丟了。老媽似乎很無奈，電話里說：“丟了就丟了吧。”老媽回家后，站在陽臺的狗窩旁，一句話也不說。

中午，老媽只簡單吃了幾口飯，之后放下碗筷，說要到外面去走走。張杰明白，小黑一“丟”，老媽心里不好受，就說要陪老媽一起去逛逛。老媽說不用，說完一個人出去了。

臨近傍晚，老媽才從外面回來，進門后大聲說：“張杰，快來看，看我?guī)дl來了？”張杰從書房出來，天哪，小黑又回來了！老媽說：“看來我和小黑有緣，又在廣場碰見了它。”張杰心里嘀咕：小黑的命可真夠大的，賣到狗肉館，都能逃脫。

小黑這次脫險后，老媽對它更是形影不離，就連買菜遛彎也帶上它。如此一來，張杰下手的機會幾乎沒有了。但張杰已下定決心，說什么也要把小黑解決掉。

這天，張杰正在上班，突然接到老媽的電話，說小黑跟她遛彎時，從手里掙脫繩子，跑丟了。張杰聽后，簡單安慰了老媽幾句，就痛快地掛掉了電話，心想：這小黑可真會替我著想。

又過了幾天，張杰到陽臺去拿東西，發(fā)現(xiàn)小黑吃飯的小盆還在地上，就想收起來。可拿起來一看，有些奇怪了，小盆怎么好像剛剛用過的樣子？張杰突然想到，最近老媽出門買菜，換了個大籃子，這里邊會不會有什么玄機？

第二天正好休息，張杰吃過早餐，就在客廳看電視。老媽在廚房收拾完，挎著籃子說出去買菜。老媽剛走，張杰就跟了出去。他發(fā)現(xiàn)老媽根本沒去菜市場，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寵物超市。難道老媽想再買只小狗？

張杰躲到寵物超市的對面，隔著街往店里邊瞅，發(fā)現(xiàn)老媽果真從籃子里拿出小盆，往一個狗籠子里邊放。張杰仔細一看，狗籠子里邊正是小黑。張杰一下子糊涂了，小黑怎么跑這里來了？老媽怎么專程跑這里來喂食？

沒一會兒，老媽從寵物超市出來，直接向菜市場走去。張杰沒有再跟蹤老媽，而是直接回了家。等老媽買菜回來，張杰問她小黑真的丟了嗎？老媽一開始還掩飾，后來張杰說出剛才的所見所聞，老媽才把實情告訴他。

原來，自從小黑第一次跑丟后，老媽就已經(jīng)意識到是張杰搞的鬼，還知道不可能說服兒子。于是，就一邊盡量做好小黑的衛(wèi)生工作，一邊尋找買主，可聽說小黑是條笨狗后，沒有人愿意買。

小黑第二次跑丟后，老媽意識到小黑的危險，直接跑到附近的狗肉館去找，就在老板剛要殺小黑時，連忙花高價買了回來。打那以后，老媽保護小黑的決心更大了。

后來，老媽想到了寵物超市愛狗人士多，就找到那里。老板一看是條笨狗，直接擺手說賣不掉。老媽只好告訴寵物超市，只要喜歡狗、善待狗，她分文不取，還要付給超市中介費。這樣，老板才答應幫她找買主。

小黑跟了老媽六年，老媽舍不得，每天還做小黑最愛吃的食物，偷偷給它送去。今天，寵物超市好不容易找到位買主，是一位兒女都在外地的老大爺。老媽跟他簡單談了談，老大爺嫌名貴狗嬌慣，不好養(yǎng)，再加上在農(nóng)村時對笨狗有感情，所以喜歡上了小黑。老媽一看，覺著小黑的這位新主人還可以，當場就同意了。

老媽最后憂傷地說：“在農(nóng)村時，小黑付出了那么多，可一旦我們不需要它時，怎么就沒有它的容身之地呢？”

張杰聽完老媽的一通話，突然想通了，自己光顧著在外掙錢，沒有常回家看看，給予母親安慰，甚至還不如一條小狗。于是，張杰當場就認了錯，拉著老媽出門，說：“一定要把小黑找回來。”

后來，小黑果然被張杰“請”回了家。不知怎么回事，自從小黑回家后，變得特別討人喜歡。一次家中遭賊，小黑居然成功地嚇退了毛賊。打那以后，張杰越來越喜歡小黑了，并對外宣稱：“讓小黑陪自己一輩子。”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還是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