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晟
1895年5月18日,他出生在江西廣信的小官吏家庭。父親希望他心系天下,志向高遠,于是給他取名“張心遠”。可他從小就迷上了言情小說,醉心于風花雪月的才子佳人情節。潛移默化里,他也渴望自己的愛情充滿癡念纏綿,可他愛情的旅途,可謂一波三折,幸福遲來了很多年。
1913年,家道中落的他在寡母的一手包辦下訂了婚,新婚之夜,他發現新娘竟然被調了包——之前媒人遠遠讓他相看的俊俏姑娘變成了翹嘴唇、塌鼻梁、身材矮胖的模樣。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婚姻,一氣之下遠走北平。
在北平,他舍棄原名,用“張恨水”的筆名賣字為生。不久,他遇到了第二位妻子胡秋霞。胡秋霞心地善良,為人淳樸。在他們婚后的7年里,他的創作步入了黃金期。隨著《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緣》等代表作問世,他名聲大噪。遺憾的是,他和胡秋霞之間精神上的溝通脫節了,彼此的距離越拉越遠。
1931年1月,張恨水的長篇小說《啼笑因緣》單行本出版發行,引起空前轟動,這時,他遇見了生命中的紅顏知己。那是在北平新聞界和教育界在春明女中聯合舉辦的賑災游園會上,喜歡戲劇的張恨水受邀上臺,客串演出《玉堂春》一折中的一個角色,而當時與他演對手戲“蘇三”的女子,正是他的一個女粉絲——周南。
周南是春明女中的學生,她沒想到竟能與文學偶像同臺演出,她在臺上拼盡全力,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出現。結果,周南贏得滿堂喝彩,相比之下,張恨水卻顯得狼狽極了。
回家后,張恨水坐臥難安,眼前全是周南輕歌曼舞的身影,耳邊不停地回響著她低回婉轉的唱腔。猶豫了幾天,他再也無法忍受相思之苦,鼓足勇氣給周南寫了一封信,夾在自己寫的小說《春明外史》里,寄往春明女中。他在信中寫道:“周小姐,很想聽到你對拙作的高見,如果有什么看法,請于周末到北海公園的茶肆里面談。”他為約會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滿懷期待地等著回復。
此時的周南對張恨水也是念念不忘,情愫暗生。接到來信后,她的心頓時激起層層漣漪。
北海公園,他們在湖上揚漿蕩舟,侃侃而談。時間過得太快,他們意猶未盡。
隨著頻繁的約會,他們都在心里認定對方是自己一直尋覓的理想伴侶。可張恨水一直不敢捅破這層窗紙,最終的僵局還是被周南主動打破,她問他:“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嗎?”面對眼前情真意切的女孩,張恨水不得不把自己有過兩房妻子的實情相告。
周南一點也不驚訝,淡然地說:“我知道,先生,但我不在乎,只要你對我好就行了。”
她不在意名分,但是她的家人在意。一心追求愛情的周南不管不顧,最終,家人被迫妥協。就這樣,認識僅兩個月,他們在北平正式結婚了。
那年,他36歲,她16歲,她嫁給了他,在一個女人花開最美的年華。婚后,他們琴瑟和鳴,其樂融融,張恨水終于過上了向往已久的才子佳人式的婚姻生活。
1935年,抗日戰爭時期,張恨水安排家人遷居安徽躲避戰亂,而自己前往重慶,投身抗戰小說的創作中。周南放心不下,帶著兒子,不畏艱險奔赴重慶與他團聚。一路上,她歷盡艱險,終于來到了愛人的身邊。在重慶,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度過了艱苦卻溫馨的8年生活。
1946年,全家遷回北平定居。顛沛流離的生活剛剛結束,還沒有來得及充分享受這靜謐時光,1948年底,張恨水不幸中風,喪失了寫作能力。1954年,在周南的精心護理下,張恨水的病情有所好轉,他再一次拿起筆,重新投入到文學創作中。身體單薄的周南卻積勞成疾,罹患乳腺癌。1959年10月14日,周南離開人世。
張恨水沉浸在無限的悲痛之中,他為妻子寫下了近百首悼亡詩,常常一個人去妻子的墓碑前靜坐著,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將自己和妻子的一張合影壓在書桌的玻璃板下,即便“文化大革命”時期,冒著被批斗的危險,他還是將兒女們藏起來的這張照片找出來,掛在床頭,日夜相對,直至去世。
1967年2月15日,張恨水在北京逝世,終年72歲。這一刻,他終于可以停止對她的思念,在另一個世界里與她再續前世未盡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