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的代價

王洋

舞臺上，聚光燈可以放大一個人的夢想，卻照不到追夢人為了成功而付出的慘痛的代價；每個人都有追夢的權利，可一旦沒了現實做基石，再華麗的夢也只能如海市蜃樓。

齊雯就是這樣一個追夢的人。2012年夏天，懷孕兩個月的她站在《中國好聲音》的舞臺上，高歌一曲。場下，丈夫深情凝望，緊張而又擔憂；她的父母則跟著節拍，為女兒拍掌助威。

2013年春天，本該在家坐月子的她，再次出現在央視舞臺上，曾經的一頭長發剪成了齊耳短發，雖然化了濃妝，但仍難掩蠟黃的面色。評委詫異：“你不在家帶娃，跑來干嘛？”她落下淚來：“參加完《中國好聲音》，我的孩子不幸滑掉了，丈夫生氣地離我而去，如今，我只剩下了夢想?！庇^眾一片唏噓。齊雯卻用手一抹眼淚，表情毅然：“即便如此，我依然不后悔?！?/p>

無處安放的婚姻

齊雯32歲，天津人，父母都是退休工人，她還有一個姐姐。齊雯從小就想當一名歌手，她喜歡唱歌，而且很有天賦。她參加過很多次歌唱比賽，拿了很多獎，可直到30歲還沒有闖出點名堂。

2011年，父親被診斷出患了癌癥，女兒的婚姻歸宿成了老人最大的心事。一日，母親拉著齊雯的手，邊擦眼淚邊說：“你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別瞎折騰了，趕快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齊雯腦袋里一片空白，她還沒有做好結婚的思想準備，但看到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面色憔悴的父親，孝順的她只好忍著淚水，點點頭。

不久，在朋友的介紹下，齊雯與孫超相識。他是做外貿出口的，家庭條件和人品都不錯，兩個人相處一段時間后，迅速閃婚?；蛟S是驚喜所致，齊雯父親的病也漸漸好轉。

然而，齊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她所愿，由于認識時間過短，她和孫超沒有完全了解彼此。齊雯是典型北方女孩的性格，大大咧咧，熱情火辣，喜歡交朋友；而孫超卻十分內斂，不喜歡人多熱鬧。兩個人的性格差距太大，經常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鬧，爭執不休。齊雯常常向朋友抱怨：“連晚飯吃什么，生日送什么禮物，我倆都會大吵！”

不久，齊雯懷孕了。這個消息讓孫超高興得合不攏嘴，婆婆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到一點磕碰?？吹椒蚱揸P系得到緩解，齊雯也在緊張驚喜中盼著寶寶早點出生。因為肚子里懷有了小生命，齊雯也收起烈性子，安心當一個好媽媽。誰也沒有料到，她已步入正軌的生活會因為一場選秀而改變。

“準媽媽”要選秀

2012年7月，《中國好聲音》節目辦得如火如荼。坐在電視機前的齊雯仔細審讀了選拔標準——不論年齡，不分職業，不看長相，只要有一副好歌喉都可以公平競爭。齊雯那顆追夢的心又開始萌動了，當晚，她興奮地把想參加比賽的念頭告訴了孫超，本以為會得到家人的大力支持，不料卻引來一場家庭風波。

孫超勃然大怒，臉憋得通紅，牙齒也咬得咯咯響：“不行，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不是我們普通人干的，而且你要當媽媽了，你要為孩子考慮……”他越說越激動，最后用攥緊的拳頭使勁捶了兩下桌子，悻悻離開。

公公婆婆也站出來反對：“你都多大年紀了啊，好不容易才懷孕，還是在家好好養胎吧，孩子比什么都重要?！?/p>

齊雯很失望，一個人窩在電腦前，不斷回放上期的比賽節目，委屈、無助、孤單一股腦地涌上心頭。

第二天，齊雯回到娘家。父母知道齊雯的歌手夢一直都沒斷，也清楚她性子倔，如今懷著孕，更是情緒不穩定。為女兒著想，他們選擇了支持她追夢的計劃。齊雯興高采烈地回到家，宣布了父母的決定，孫超無奈，只好順從妻子的心意，讓她去參賽。

齊雯翻出已經鋪滿灰塵的音樂學習光盤，用抹布一點點把它們揩干凈，小心翼翼地放進CD機里，開始練起許久都不唱的歌。連續一周，她堅持早上6點起床練聲，“咪咪呀呀”，雖然從來沒接受過正規訓練，但那一招一式還是有模有樣。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無論是吃飯、散步還是上廁所，她都會戴上耳機，一遍遍循環播放著參賽歌曲，時不時地跟著哼唱。

有一天半夜，睡夢中的孫超被齊雯的聲音驚醒，原來她又失眠了，正手腳比劃著舞臺動作，嘴里大喊著：“轉身，挺胸！”看到她那一副癡迷的樣子，又考慮到寶寶的健康，孫超無法沖齊雯發火，只能以摔門來泄氣。齊雯也不甘示弱，爬起身來，以罵聲還擊，兩人又是一場“惡戰”。

孫超擰不過齊雯的執拗，為了讓她孕期的情緒穩定，他只能試著去理解妻子的夢想。比賽那天，孫超隨岳父岳母陪伴著齊雯一起來到上海。

在選手介紹環節，孫超緊挨著齊雯身邊坐下，一會兒握住她的手，一會兒又摸摸她的肚子，顯得心神不定。在主持人的要求下，他違心地對鏡頭說：“我非常支持妻子來參加真人秀，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我更要照顧好她，也希望觀眾朋友們支持他。”齊雯很滿意他的回答。

比賽時，雖然沒有得到導師們的轉身認可，但齊雯深情演唱的那首《不管有多苦》，還是贏得了導師們的好評。那英還特意走上舞臺與齊雯合唱一曲，表示要把這份驚喜送給她的寶寶。齊雯興奮得熱血沸騰，仿佛回到了10年前的青春年華，成為歌星的夢想又熊熊燃燒起來。

雪上加霜

在上海錄制節目，是從下午兩點一直持續到轉天凌晨三四點。比賽結束后，齊雯和家人又乘第二天的飛機飛回天津。這樣高負荷的運轉，再加上賽前精神一直緊繃著，齊雯再也吃不消了。

一到家，她就覺得身體發冷，寶寶也在腹中抗議，讓她疼痛難忍。孫超急得冒汗，怕吃西藥傷害寶寶，就抓來中藥給齊雯安胎；婆婆從鄉下買來老母雞，熬雞湯給兒媳婦補營養；齊雯摸著肚子鼓勵寶寶：“寶貝，堅強點！”可是，即使什么法子都用上，孩子最終也沒有保住。

齊雯流產的消息在婆家掀起軒然大波，親戚們對著婆婆連連嘆氣：“這就是你們家找的好媳婦啊，為了唱歌把孩子都唱沒了？”齊雯躲在門后，聽著議論，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她迷茫了，每天看著平平的小腹以淚洗面，怪自己一時沖動去參賽，沒能留下這個期盼已久的孩子。夜里，她常會夢見孩子不停地喊媽媽，醒來時，淚水浸濕了枕巾。

更嚴重的是，這件事促使了夫妻矛盾激化，倍感憤懣的孫超干脆不理睬妻子了。冷戰式的沉默像一把刀，深深刺傷齊雯的心，她覺得好委屈：原以為孩子會成為他們重燃感情的紐帶，可是孩子沒了，兩個人竟像陌生人一樣，持續幾個月都互不理睬。齊雯絕望了，這樣貌合神離的婚姻與其死撐，還不如趁早了斷。

初秋的天津下著傾盆大雨，齊雯和孫超經過協議，結束了這段婚姻。“好聚好散吧，望各自安好?！被叵肫鸹楹蟛恍业娜兆樱R雯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齊雯拎著行李回到娘家，父母看著憔悴的女兒心疼不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齊雯躲進臥室，獨自痛哭，把積了許久的眼淚統統發泄出來。

夢一場

離婚后的每個夜晚，齊雯只要一閉眼，曾經的孩子，曾經的丈夫，曾經那些自以為是的快樂都會浮現在眼前，像一場沒完沒了的噩夢把她折磨得瀕臨崩潰。即使在白天，齊雯也很少出門，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翻著舊照片偷偷地哭。

父母很是心疼，給她找來心理醫生做疏導，還帶她旅游散心。但這些都于事無補，齊雯的情緒越來越差。直到《媽媽咪呀》的導演找到齊雯，請她重登舞臺，齊雯才覺得人生重新煥發了光彩。

在節目現場，當評委問道“你的孩子多大”時，齊雯聲淚俱下，道出自己半年來的經歷，她說自己再次參加選秀，目的就是繼續追夢，證明女人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節目播出后，有觀眾質疑：“齊雯是想出名想瘋了！”“懷孕兩三個月的時候最容易流產，媽媽應該回家好好保胎。”也有網友支持她追求自己夢想的行為。面對非議，齊雯說，她不后悔，生活中的情感變故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但是她唯一能夠左右的就是堅持追逐自己的夢想。

經歷人生風雨后，齊雯辭掉了工作，專心唱歌，靠接演一些邀請來維持生計。父母覺得也只有支持她繼續唱歌，她才有把生活打理妥帖的可能。齊雯的姐姐還買來《好聲音》巡演的門票送給她，希望她能夠振作起來，重新生活。

談及未來，齊雯莞爾一笑：“如果能夠遇到對的人，我還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睂τ谀嵌瓮纯嗟幕橐鼋洑v，齊雯表示：只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夢里有孩子有丈夫；夢醒了，什么都沒有了，自己該干嘛還干嘛。至于唱歌，她一定要堅持下去：“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痹挳?，她拿出手機，手機屏幕壁紙上的那個“夢”字，映紅了她的眼……

編輯 樂天